门勺很听话地转动,然后——打开了。
我的后背立时渗出凉薄的汗水来,缓缓地转过身来,从门缝中闪身出去。
外面.............是一间书房。
而我的眼睛缓缓地睁大了——
房子的中央,宽大的书桌前坐着的,是.............
罗江!
依旧是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整齐的金边眼睛,透过镜片却更显凌厉的一双鹰眸,刚正冷酷的线条勾勒出来一张带着煞气的面孔,如今,他慢慢地转过头来,望着一脸愕然的我。
仿佛没见的那半年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一点点的变化都没有,就连身上的领带和衣服,似乎都是同一种的款式和颜色。同一个领带夹,反射着灯光,冰凉地闪烁着。
门原来是装了弹簧的,此刻,在我身后轻轻地合上了,锁一声清脆的响声,隔断了房间内的那一首欢快独特的小提琴协奏曲。
立刻,我的眼前是一片安静。
我的神经绷紧了.............
目光集聚在罗江的身上。
还有一股前所未有过的感情在凝聚,膨胀着。
名为“恨”的感情.............
是他,叫人杀了身为二哥卧底的阿童,然后又对无辜的阿糖,下了灭口的命令。
也是他,用枪口对着二叔,另二叔如今在医院卧床不起。
也是他,十一年前,对林晓风下了毒药,结果害他九死一生,凭着运气才逃过了一劫。
或许,也是他.............甚至暗算了十二年前的二叔,却阴差阳错地另林晓风的父母死在一场无妄之灾的车祸之中,本来就要有转机的一场无爱的婚姻,就此走向了绝望的终点.............
这个人,血债累累.............
就是这个人,令林晓风不幸——
让他失去了至爱的父母,又背着这么沉重的负担长大。甚至因为怀疑错了对象,他憎恨着自己的亲人那么多年,明明被关心着,爱护着,却都不敢接受,只能在感情与理智的挣扎之中走过每一天,每一刻.............
他是林晓风的仇人。
林晓风的仇人,便是我也该去恨着的人。
而如今,他也因为今晚的事,变作了我的仇人。
于是,我对他的恨意便更加原汁原味,更加恨得渗入骨髓。
“罗江.............”
轻柔的语调冷静得几乎不象是如今的我该有的,然而我就是没有一点点的慌乱,沉了脸,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唇角缓缓地浮起一丝轻笑:“香香,你总算醒了。”
我咬紧了牙关,仰起头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面孔:“请我来,有什么好事?”
他的嘴唇弯得更深了些。
“果然是身份不一样了,连口气也不一样了,”一边说,他的手轻轻地往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站着说话多累,坐下来吧。”
我冷笑一声,也不推辞,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我要茶,带柠檬汁的,要糖,但是不要太甜。”
他静默地笑着看我:“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现在这样,似乎不太方便喝下午茶。”
我当然知道他是说我的手被拷着不方便,仍斜着眼看他:“喝不喝是我的事,待客周到不周到,却是你的事了。”
他垂眼,面上的笑容却淡了,不知按了个什么按钮,说:“送一杯加糖的柠檬茶进来。”
然后,他缓缓地从书桌前站起身来,走到我的对面坐下。
空气立时凝结了起来。
我的手被反剪拷着,其实坐在沙发上很不舒服,但是如今这都只是小问题,我更关心的另有别的事。
罗江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一会儿,有人敲了门进来,替我放下一杯柠檬茶,轻轻的瓷器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很是悦耳。
送茶的人出去了,这沉寂便继续着,一种细碎的香味带着酸涩的清爽味道,在房间里慢慢弥散,然而却无法缓解此刻冰凉得能刺痛人肌肤的气氛。
“莫言在哪里?”
终于,我耐不住这样的沉默继续下去,率先将问题问了出来。
他轻笑,笑得莫测:“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你先生的事情。看来,你跟那一名随身侍从,果然是有不一样的深厚感情。”
我的面上稍稍烫了下,咬牙道:“莫言是因为我被连累进来的,我当然首先要对他负责。你利用我将他引了出来,又抓住了他.............那么,你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我可以抽烟么?”他笑着看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却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我差一点没发作,咬牙道:“请不要,我不喜欢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