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下去,将头又一次低下。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常景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
“你是常梁先生的家属吗?这里是仁济医院,常梁先生和乔竹先生出了车祸,刚才入院,请你马上过来一下可以吗?”
银色手机,落在了雪地上,溅起点点雪花。
仁济医院。
三楼楼梯口通向抢救室的走廊似乎特别长,一切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白色。
窗外雪花再次飞扬,似乎要掩盖整个世界。
小泪跟在常景枫身后。心中默念:不,不要,枫是好人,很好的好人!是天使,善良的天使,老天爷不会那么惨忍,这个样子,夺走他的……
抢救室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她停止的脊梁,盘起的秀发,浅绿色毛衣,白色短裙,白色高跟鞋,这样的背影不适合寒冷的冬天,单薄,且充满落寞和哀伤。
当她转过头,小泪惊讶于那张美丽的脸上居然挂着晶莹的泪水。
她望常景枫,口气里满是质问但挡不住那份害怕和悲伤:“你是常梁的儿子?”
常景枫木然地点头。
随即她将手上提着的Gucci皮包用力砸向常景枫的头。
声音很响,回荡在医院宽阔的走廊里。
常景枫依然木然地站着,脸上读不出表情,他也害怕,好像被绝望的漩涡吸了进去,再努力,再努力也爬不出来。
这个时候,抢救室鲜红的灯暗掉了。
好像每个人都停止了呼吸,静待结局。
医生一个个走出来,可是都没有说话,队伍的最后,推出来的两张床上,赫然蒙着白布……
无言……的悲剧。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医院的走廊像平时一样安静。
可是气压似乎低的让人窒息。
美丽的妇人率先坐倒在地。
她的儿子,她养育了十六年的儿子,即使他不怎么优秀甚至品行不端,可是他是自己的儿子啊!早上他还和自己坐在同一张桌子边,他还在抱怨王妈的鸡蛋煎得太咸……
现在,天各一方,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切原因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的父亲!
她破口大骂,顾不得贵妇形象:“你爸要死,干嘛陪上我儿子的性命!”
她的声音震得常景枫耳膜鼓鼓作响。
他依旧不说话,像个木头人,苍白的脸似乎一碰就会碎掉,褐色眼眸里的哀伤仿佛钩起乔夫人的某段回忆……
“心如,对不起……
“心如,不要怪我……原谅我!”
“心如我们是最最好的朋友啊!!”
“我会恨你们,恨你们的绝情!你们的无耻!我诅咒你们!”
……
……
……
那段惨痛的回忆撕开了乔夫人心底那道多年依然没有愈合的伤口。
怎么会……那种无助沧桑的感觉……太熟悉……像是一个漩涡,把她吸进去,至今想起,还是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她疯狂地站起来,扒开常景枫的领口。
他胸口的项链像是一道惊雷,震得她睁大了眼睛,呆呆定在半空。
小泪推开她。
她的脸上少有的愤怒。
“你干什么!”她说,“为什么只在乎你的儿子?枫的爸爸也……你的心里不会为别人想吗,凭什么在这里指责别人!枫……他唯一的亲人,也……也……
她的眼泪像是钻石划过冰冷的面颊,落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
乔夫人呆住了。
小泪拉拉常景枫的手:“枫,不哭吗?哭出来,好不好?你不难过吗?难过就要哭啊!”
他依然不说话,领口凌乱。
慢慢跪在了地上。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我一直对母亲没有记忆,依稀听父亲说她是个很好的女人,高贵漂亮,能干……我一直和爸爸相依为命,可是,为什么,连我最后的幸福,都要带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他转向乔夫人:“杀了我吧!如果那么恨我,杀了我,算我求你!杀了我。”
乔夫人和小泪都愣着。
“不要活下去好了,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从前,爸爸一直对我说,做一个好人,对每个人微笑,不要发脾气,这样的爸爸……为什么会这样离去……
似乎什么东西,触动了小泪,是医院的苍白,福尔马林的味道,还有弥漫在走廊里的悲伤……
医院,特护病房。
妇人脸色苍白,床边的心电图波动着。
卷发少女坐在椅子上,趴在床边,揉揉眼睛。
“妈妈……
她唤妇人。
妇人微笑,好像就要用尽所有力气。
“小泪,乖,妈妈,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