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这些闲汉而言,几如传奇小说,百听而不厌。
天渐近午,火炉上热的饭菜腾腾地冒出了热气。这是马修夫妇一大早特意多做的饭菜,他们每ri在在茶寮渡ri,这中饭总是这般带来,到时热上一热,就可凑合着吃了。这四个闲汉也带了吃食,此时也已在火炉子上热得差将不多。
马修取了饭菜,茶寮中茶碗倒是现成。马修叹了口气,却取了三个茶碗,将自家两人的吃食分成了三份。
那四个闲汉看见了,就知道这老人想要做些什么事,连忙来拉:
马修大爷,我这儿有,我这份拿将出去就是。
我这儿的吧,马修大爷你拿我这份的吧。
马修一脸慈祥,拍了拍一个少年的肩膀道:
不用了,你马修大爷年纪大了,又吃不下多少。你们正当旺壮的年纪,可不能饿了肚子啊。
他端了一碗吃食,走将出去。这大桑树下却是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甚是清丽。面前放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绢布,头上还挂了个草标,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马修把茶碗端给这少女,开口道:孟家姑娘,这天寒地冻的,一时又没人过往,你还是到屋内吃些东西吧,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那少女却甚是执拗,摇头道:马修大爷,我便在这里就好,你不要叫我了。
马修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碗放下。啰里啰嗦地开口:这伤了身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返身走回茶寮,却将那火炉子提了出来,放在这姑娘的身边,也好让她暖和一些。
这女子乃是附近孟家大院的小女儿,昨夜孟家遭了灾,一夜之间,全家只活下了这小姑娘一人。这小姑娘平时深居简出,乡人见过的都没几个,又哪里懂得做事的道理。到了这陶岭顶上,却是连中午的吃食也没带,饿了肚子在那里跪着。马修早上也出去劝了七八趟,只是不肯进屋。
这孟家乃是附近有名的大户人家。陶村不过是做些粗糙的陶器,但这孟家做的却是jing美的桃溪瓷,家中养活了七八个匠师。更有一千余亩田地,都是雇佣了周围山里的野民耕作。极为豪阔,家丁护院都有二十来人,不过为人却是不错,家教甚严,十里八乡的也常做些行善之事。不想好人却没个好报,一夜之间就给人灭了满门去。
这姑娘也不知从哪里书上得来的套路,学了人家来这里卖身葬父。马修出去劝她到了如今这地步,先请了周围村庄的乡亲帮忙,把家人草草安葬了再提后步。这少女却是不肯,一定要将家中数十口人买了好棺材按风俗下葬。
这一口好棺材可不是小数,寻常人家过了五十,便要寻上好木料,打造了棺材,这价钱便要五六贯钱。自家还要每年两遍涂漆,往往一直到过老为止。红白两事,在这等地方历来是花费相差仿佛:酒席都是一样,红事多了个彩定的花费,白事也要多棺材和造坟的钱财。便是普通人家,一场丧事下来,花销一二个金币乃是常事。
马修走回茶寮,又是摇了摇头:这几十口人那,自己便是想帮也帮不上。
这姑娘也好不晓事,他家几十口人,这一场花费怕不要上百金。过往客商,又哪个敢随身带了这么多钱财上路的?她只当自己还是孟家的千金小姐,却不知到了落魄时,卖上青楼也不过三四个金币。若是卖作丫头使女,更不过一金二金的价钱,又哪里办得了这等大事?
马修正感叹间,陶岭之下蠹蠹地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过了一会,岭头上钻出了一个油光发亮的胖子脑袋。
呼哧。。呼哧。。
这喘气声比身后的马蹄声还要响亮,在大冷天的正月里,竟是爬得一头汗水。一露了头便大呼小叫:
呼哧。。。马修大叔,这若不是赶着给您老拜年,呼哧。。。我还真不从这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