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国旧京留守王爷大元义曾经在长安生活多年,对大唐制度和官文常识略有所闻,当时一眼就看出安录山这道军令下得十分荒堂。节度使坐镇一方,是封疆大吏,职权相当于诸侯,地位不在藩国君王之下,却无权对藩王发号施令。这道军令是驴唇不对马嘴,根本就是废纸一张。
大元义把军令退还给使者,嘲笑道:安录山腰挎两颗帅印,权力很大,可毕竟还是个粗人,想要抖威风,却用错了官衔。渤海国不受范阳节度使管辖,这份军令如同废纸。既使他用押渤海经略使的名义来索取战马,也要有皇帝授权才行。你回去告诉他,不要自作聪明了。
使者被噎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好退下。
大元义再一次冒充国王把安录山的使者打发回去。他觉得这回做得恰到好处,有功无过,就把这件事详细地写了个折子,派快马送往显德府,报给文王。
文王接到这份报告,觉得大元义处置得当,应付巧妙,不禁开心地笑道:安录山二次来征战马,又被大元义挡了回去。看来旧京留守的作用还真是不小。大元义这回有功无过,应该嘉奖。加封他宣诏省员外相,职位与左相相同,全权处理与大唐边关往来事务。
大元义受到嘉奖,十分得意,向妻子炫耀道:这就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循规蹈矩成不了大事,敢做敢为才能出人头地。我要是不敢冒充国王,哪会有这样的功劳。
夫人许之元冷笑道:塞翁得马,安知非祸。你不要忘乎所以。
安录山没有料到第二次征马令又被渤海国王挡了回来,而且嘲笑他的军令下错了对象。安录山恼羞成怒,不肯罢休,再用押渤海经略使的名义,发出了第三次征马令。
安录山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征调渤海国战马呢?起初的原因是他要发动对河东节度使的战争,强行併呑河东地盘,戄取第三颗边关大帅的金印,扩军备战急需战马。两次遭到渤海国拒绝之后,安录山就变成了赌气。他自认为是大唐十节度使中的霸主领袖,连皇didu让他三分,岂能在渤海国王面前丢了尊严。如果连渤海国都不能摄服,将来如何能号令天下。安录山把征得渤海国战马当成了一次政治赌博,非要赢了这一局不可。
安录山这回派出的郎将名叫史吉川,是史思明的本家堂侄,也是安录山的干儿子,在范阳军中以鬼儿子著称。在北方人的语汇中,鬼字的含义是狡诈,即鬼头鬼脑、鬼鬼祟祟、鬼话连篇、诡计多端。史吉川有这个浑号,足见其刁钻jin诈yin险狡滑。他爹是个蒙古兽医,在突厥人部落中专给马牛羊掏肛门治肠结,是草原上很有名的屎郎中。史吉川从小跟着爹在草原上追踪硬屎,掏肛清肠,舒通屎道,换取衣食,练得油嘴滑舌,善拍马屁,jing于诌媚。史思明成了安录山的副将,就把这个堂侄召来从军,被安录山收做义子。现在史吉川是范阳军中的一名郎将。安录山两次遣使赴渤海国征调战马都被挡回,大伤尊严,第三次就把这个鬼儿子派出来。
安录山向鬼儿子史吉川下了个死命令:此次以经略使的名义征马,料定那渤海国王再也不敢推托。你征来战马,官升三级;征不来战马,提头来见。
史吉川拍着胸脯应道:有经略使的大印,别说是征战马,就是征兵员,谁敢不给!大帅干爹尽管放心,郎将干儿子一定马到成功,手到擒来。
史吉川领了军令,说了大话,气壮如牛,其实心中并不乐观,他料定渤海王不会轻易地遵令交马,必须要想个出奇制胜的手段才能达到目的。到了敖东城,他先不去报号,而是在城中观察。他也不知道要观察什么,只是多年养成的一种习惯,每当来到新地方都要眯起鬼眼四处看看。他催马绕着王城走了一趟,就发现王宫和官衙都冷冷清清,略一打听,就知道文王早已把王廷迁都到显德府去了。史吉川心中暗喜,他想,前两次来的人没有禀报这个情况,一定是被敖东城的留守官员给蒙骗了,我可不能再上当,一定要追到新京找到国王当面颁令。他这才有了几分自信,从敖东城穿城而过,一直往东去寻显德府。
文王把王廷迁到显德府以来,给东部各府带来生机,各业连年丰收的喜讯不断传来,这就使文王兴致高涨,向三省六部发出了一道振奋人心的王教:孤王要继续东巡,传令龙源府、南海府和鸭绿府,修建行宫,迎接王驾。
三个府都督接到命令,立即筹建行宫,准备接驾。渤海国经济突飞猛进向前发展的同时,建造宫殿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国王建行宫,都督剌史令尹就要跟着建官衙。层层滥建,钱从何来?只有增加税赋。于是,一个怪现象开始在渤海国滋生,国力越来越强,民财越来越少;官员越来越奢,百姓越来越穷。官员们忙着建造五十年不落伍的官衙,贫民却要为下个月的衣食发愁。
就在文王要继续东巡的时候,安录山的第三个使者史吉川来到了显德府。
文王对史吉川的到来感到意外,向左相乌召度问道:大元义为什么没有挡住他?既使挡不住也该提前送个报告来,为什么连个报告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