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将牛角制成的号子拿起凑到嘴边,鼓足劲呜呜地吹了起来。吹这号角挺费力,我只吹了一分钟便感觉胸闷气喘,趴在栏杆上呼呼地喘气。
我出城去!乌克亚转身就走。
我一把抓住他,不行!你是主帅,你不能轻易涉险!
乌克亚痛心疾首地瞥了我一眼,我心里颤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望着他倔强坚毅的背影慢慢从楼道口消失,我不禁黯然,胸口憋闷得直想大声吼上一嗓子。
我只能默默地守在角楼里,看着远处屯寨内的熊熊烈焰映红一片,与夕阳橘红色的落霞交辉在一起,绚烂的色彩刺激得我眼睛酸痛。
泪无声无息地滴落。
战争的严苛和残酷再一次**而真实地展现在眼前。
我无法逃避!
厮杀声从风中传送过来,我知道一定是乌克亚带了瓦尔喀残存不多的兵力赶去支援,可是杯水车薪,又能救得了几何?
步姐姐!步姐姐……阿丹珠仓皇的呼声从楼下一叠声的传来,她慌慌张张地爬了上来,你瞧见我哥哥没?
我看了眼她,将头慢慢转向火光处。
他……他果然去了!阿丹珠颓然地坐倒在地,他怎么那么傻……她忽然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我斩钉截铁地说,安慰她的同时也在鼓励自己。
阿丹珠爬起来,趴上栏杆远眺,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噫呼惊叫:那是……常柱和胡里布……她抓紧我的胳膊,拼命跳脚,是常柱和胡里布——
是什么人?
她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是乌拉的大将!他们很厉害的……哥哥……哥哥……她颤声抽噎,肩膀耸动。
屯寨内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厮杀声却越来越弱……我攀住栏杆的手抖得厉害,几乎快支撑不起自己身体的重量。
乌克亚!乌克亚……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泪水渐渐漫上眼眶,这时眼前突然一花,一团红艳夺目的光芒冲入我的眼帘。我揉揉眼,几乎以为自己看花眼,阿丹珠却已然叫道:那是什么?
红色的旗幡!红色的……在那个瞬间,我脑海里竟荒谬地浮现出抗战片中飘扬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空,屹立不倒的五星红旗。那种陡然间涌出的得救般的狂喜让我兴奋得血液倒流。
正红旗的旗幡!是建州的正红旗——我激动得大叫大嚷,转身抱住阿丹珠泪流满面,是他们来了!是建州的援兵来了!我们有救了!瓦尔喀有救了!斐优城有救了!乌克亚……乌克亚……
正红旗……真的是建州的援兵来了吗?阿丹珠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喜极而泣,是真的吗?我们有救了?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我转身冲下楼,步子迈得急了些,在最后几级台阶竟踩了个空,一个骨碌栽到了楼底。
步姐姐!
我脑袋有点发晕,忍痛爬了起来,没事!没事!不打紧!阿丹珠,你快去告诉你阿玛,让他召集全城老少全部人力,打出城去!快……
阿丹珠满口答应着去了,我揉着摔痛的右膝,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蓦地,脑子里灵光一闪,我不由得僵住了。
正红旗!那不就是……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起来,我压抑地张嘴呼气,心乱如麻。
是他吗?是他来了吗?我该怎么办?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周围凌乱的脚步不断,然后是一阵阵欢呼声。我猛然回过神,发现这时城门已然大开,斐优城内的百姓夹道欢迎,建州铁骑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入内城。
迎风飘动的一幅幅白色旗幡,让我的心再次受到无比的震撼!
怎么还有正白旗?!
目光一掠,我随即在骑兵中找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浓眉大眼,憨态可掬的笑容,正骑在马上向周边的瓦尔喀族民挥手致意——我的眼眶一下就湿润起来,笨扈尔汉,那种傻傻挂在脸上的招牌笑容真是常年不变,明明年纪已经不小了,怎么还是一副傻憨可笑的模样?
视线往他边上一扫,我又看到了费英东,这下子眼泪可当真藏不住了,刷地滚落下来。幸好周围的人都在激动地尖叫,有的喜极而泣,泪流满面,我夹在其中也算不得举止突兀古怪。
我默默地低头,不着痕迹地溜回自己的小屋待着,只觉得内心一阵紧张,一阵忧虑,当真百感交集。
入夜时分,阿丹珠果然找来了,人尚未进门便已嚷嚷开:步姐姐!步姐姐!晚上阿玛替建州勇士们接风洗尘,要开庆功宴,哥哥让我叫你一同去!
我急忙抹去泪痕,庆功宴?啊……你哥哥他没事吧?
没事!哥哥说,幸亏建州的洪巴图鲁及时出现,替他挡开背后偷袭的一刀,要不然哥哥现在早没命了!阿丹珠兴奋得两眼放光,步姐姐!你听说过洪巴图鲁吗?我刚才来时远远地见着他跟哥哥在园子里说话来着。哇!他好年轻,好神气……
我头顶一阵眩晕,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