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鸟,这东西竟还在人世!”
玄鸟不再吱吱喳喳,似也呆愣。
烛司沉声道:“短命鬼,你完了,这是桐木一族的劫魄石。”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我完了,因为我控制不了我的身子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高空跌落。
不只是我,连原清拾也动弹不了了。
月薇兰飞身而去,抱走原清拾。
与此同时,清婵双手在胸口结印,我的身子被她从地上移起,悬浮于高空,脑袋死气沉沉的斜仰在右肩上。
清婵仰头望着,手中结印之色越发浓郁,一阵罡风而来,吹起我的衣袂和头发。阵法中的芒光似霜露凝结,那般不真切。
烛司说道:“劫魄石会夺走你的身子,比任何魅术都来的可怕,短命鬼,你回不去了。”
我惊愣而呆傻。怔在原地,心绪如茫。
这时,清婵的手臂朝两边猛的推开,长袖翻飞,那些碧玉泛出萦绿芒光,旋转着朝我的身子拢去。
我刹那睁大眼睛。听到杨修夷的愤吼,听到花戏雪的怒骂,听到师公的大呼,听到师尊的惊怒。
六块碧玉如扶摇之风,盘桓在我身上。而后飞快撞入了我的身子。
我如今不过一团清烟,可我仍能觉察到自己在猛烈颤动。
可是这种颤动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狂喜淹没。
同那日卿萝像侵占我的身子一样,一阵赤色流光从我身上乍然而起,六块碧玉被急弹而出,两块烟消云散。
“哇!”
烛司失声大叫,所有人齐齐呆愣,满殿阒寂。千里无音。
玄鸟吱吱两声,声音颤抖。
唯白狐兀自镇定,妖娆道:“应该是假货吧。凡胎哪能震碎上古神物?”
这句话一出,我莫名松了口气,烛司也松了口气:“短命鬼,你吓死我了。”
清婵愣怔在原地,而后长剑一指:“她不是田初九!”
语毕,疾步上前。飞身而起,却被自己所设的阵法给震了出去。
她跌摔在地。眉目狠厉,忽的右手成爪。凌空一挥,我头上的面罩登时“哗”的一下被她扯开了。
我心下大骇,忙闭上眼睛,毁去容貌之后我未曾照过镜子,但一张脸皮被生生剥掉后的容貌我生为一个巫师,怎会不知道?
如今对我而言,血肉模糊都是一种追求了,怕就怕这张脸会生出恶心的脓水和血泡,令人反胃想吐。
无数悲伤苍凉渐次将我吞没,这样的一张脸,即便套上再好看的人皮面具又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当世高人之前,我要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望云山的田初九,我是杨家二公子杨琤的未婚妻么?
我闭着眼睛,静静等待那四五百位高人穿空震殿般的惊呼。
可是,什么都没有,静如深海,寂如长渊,默如青山,四周一切不复存在,空旷而寥落。
我唯一可仰仗的只有烛司,正想难过的问她众人是不是被我吓傻了,却听白狐又讷讷道:“好美啊……”
我心想果然是傻了。
深吸一口气,我抬起眼睛望去,只一眼便如遭雷击,惊呆原地。
就如那日的碧霞酒庄,一个年轻女子提裙缓步迈上高台,满场嘘声刹那静止一般。
那个女子有瞬间夺人心魄之美,教天上日月无光。
可是我眼前的这个姑娘,她高悬于阵法上,尽管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螓首颓然斜垂于胸前,可皎光浮影勾勒的绝美之颜却将那女子都生生比下了大截。
五官精致无暇的女人这世上比比皆是,真正的美人比的是清骨神韵,譬如吴挽挽,三个女人,三种风采。
但萦光婆娑中的这个姑娘,她没有睁眼便教自认阅美女无数的我神魂颠倒。
侧首的姿势勾勒出一道精致光洁的下颚弧线,娥眉如月,色如洇染的远山黛泽,琼鼻高挺,唇上残留血色,如朱樱落池,秋水晕漪。
长发于空中乱舞,她自波澜不惊,兀自沉睡,像永恒长空日月须弥里不染尘埃的一抹纤云。
翻阅史册,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何会有帝王愿以江山求一绝世佳人,我也不能想象乱世中倾覆王朝,令万千战士魂归阴司的美人是如何长相。
如今我顿悟,我面前的这个姑娘,她若能睁开眼睛,只需一笑便足以配得起一场万顷烽火,一场倾世烟花。
……当然,前提不是个斗鸡眼。
她身边的沉浮芒光渐渐消散,她忽的身形一晃,重重跌落,黄衣如蝶,衬着阵法清光,又如梨花飘零。
我一阵怅然,烛司叫道:“别自恋了!快!夺剑!”
我一愣,夺剑?
夺剑!
我眉眼一凝,于空中坠落的清瘦身子蓦然回身朝我看中的那具尸体追去,但下一瞬却“啪”的一声脸砸地。狠狠的摔了下来……
我:“……”
众人低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