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的事情,张角并不知情,他仍在沙丘,眉头微锁,凝望着广宗城的方向,他离那里不过几十里之遥,“此次打穿联军,救出二弟不难,难在打溃汉军,令汉军败逃。”
张角并非自言自语,兄弟十三人,加上后来的军师水镜,现在大多已四散分离,甚至有些已经被迫为敌,可仍旧有高顺、廖化、管亥三人常在身边,军师今日忽然没了消息,让张角也隐隐有些担忧。
打完这一战,也应该去看看水镜了。亡汉?亡天下?唉……对水镜来说,也实在是勉强了些。
高顺,廖化就在张角身后,看张角握着长矛在地上画山川地形图。
这一带对于张角来说,也是熟悉非常,山脉河流了若指掌。
“汉兵虽多,却不过是乌合之众,皇甫嵩、董卓,虽是不差,可毕竟汉军久未作战,长途跋涉千里之外,号令不严,不得军心。”张角沉声道:“汉军知我等前来,抵抗地少。逃命地必多,此战我们胜出的把握极大。”
高顺沉默,廖化突然道:“可将军绝对不能大意……”
张角转身,萧索的脸上露出欣慰地笑,“你们几时见过我大意?”
廖化望着张角的笑容,半晌才道:“我很久没有见过将军笑了。”
张角望着远方,轻叹一声,道:“这天下战火因我而起,不知道多少人染血刀下,我想要保护的人,却早都成了刀下之鬼,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廖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仍旧没有说出来。
张角也转过身来,那双略显枯黄,却打遍天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廖化的肩膀,“元俭你出身书香门第,文武双全,若不是我,此刻应该也能跟围困广宗城的将军一样,意气风发了。高顺行军布阵,天纵之才,陷阵之营,有死无生,堪称天下劲旅,这些年……是我耽误你们了。”
廖化神情激动道:“将军怎么忽然说起这些?!若非将军,廖化早已坠崖身死,若非大哥你,廖化也永远不能有今天的本领,更没有十三人独闯千军的豪气!大哥,你平日便告诉我们,问心无愧便可,哪怕大哥带我们去死,大哥问心无愧,我等心甘情愿!”
高顺也淡然开口,“命本就是将军给的,高顺孤儿,将军如师如父,将军所至,高顺誓死追随!”
张角眼睛里已经闪烁着泪花,轻叹道:“来世一遭,且不说能不能造福苍生,有兄弟如此,便是不虚了!”
廖化看着日益萧索的张角,心中一酸,七尺男儿也不禁眼眶湿润。
高顺仍旧沉默着,这场明明胜算很大的战事,为何却像一朵阴云,笼罩着三人呢?
终于,张角平复了下心情,开始招呼二人安排战略。
“汉军诸将各怀心思,见我旗帜,必有逃散,不逃的也难以与我等抗衡,既然如此,不如我以疑兵之计,亲率五千人作主力佯攻,高顺还请过沙丘于二郎庙埋伏,元俭还请往广宗城西南南郭寺路途埋伏。广宗城外汉军若败,则北上、南下者多,东部青州兵仍在,管亥早已做好准备,往西便是洛阳方向,那倒也不必再追,若无汉军败逃,或我败退城内,则三路大军齐攻,我在于城内杀出,汉军必败!败退之路北上转道艰难,定退往南郭寺方向,若我一人便已击败汉军,则三军汇合于南郭寺,若有可能,全歼汉军!”
廖化连连点头,道:“将军妙计,不知道我二人何时动身?”
张角轻声道:“你二人带兵暂休息几个时辰。三更开拔。秘密行军,当求在明日未时到达指定地点,申时带兵到达南郭寺,不得延误。”
二将起身道:“听令。”
张角见到他们转身,突然道:“元俭,高顺……”
二将转过身来,“将军何事?”
张角轻声道:“元俭身经百战,老成沉稳,我是颇为放心,高顺领兵有陷阵之志,却多少有些冲动。还要小心为上。骄兵必败,对上汉军,你等也是莫要轻视,若逢他们势大,坚守等待其余人马到来即可,切莫贪功冒进。”
高顺眼中闪过感动,垂头道:“多谢将军!”
夜里没有月明,更没有繁星,只是冷冷清清,有了初秋的味道。
三更一到,高顺已经带兵出行,然而一直面无表情的脸庞上,却总像是多了份心事。
廖化不知何时动身,或许行动比高顺更快,已经不见人影了。
广宗城外的夜,过得分外的快。
守城的黄巾军无声无息的开始准备汉军攻城,汉军却是懒洋洋的盘算今天怎么攻打。
双方本是互不相识,毫无瓜葛,可眼下定要分个你死我活。
可是等到日头再升高一些,天色又辨清楚些的时候,汉军突然骚动起来。骚动也有传染,迅即的从西面传到东面,从广宗城的一面转瞬到了四面八方。
所有地汉军都是恐怖的念着一句话,黄巾援军来了!
黄巾援军并不可怕,可怕地是这时候能来,敢来的援军只有一个,那就是张角的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