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指微微一笑,道:“且先不忙。容得在下再多叨几句。”转身纵上高台,双拳一抱,说道:“大伙儿方才已然听到这位水沙帮邹帮主所说,那索旸心肠歹毒,残忍无道,连几月大的婴孩儿也不放过,当真是天地难容!满洲鞑子视咱们汉人性命如同草芥一般,大伙儿若再不奋起反抗,逐除夷敌,更待何时?”
在场群雄听那邹无量述说自身悲惨之事,都不禁恻然,均想:“粘杆处侍卫下手这般狠毒,连人家儿子、孙儿都给活活烧死了,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古往今来甚少闻之。若不将索旸杀了,如何还能说得过去?”又听何指提议揭竿起事,共谋大举,都大声赞道:“不错!正该如此!”
何指又道:“适才在下言道,反清之事,急之不来,须得做到‘步步为营,不忙不暴’这八个字。而当今满人之中,害人最深,杀人最众者,当属粘杆处一等侍卫索旸索大人了。今日既是斩夷大会,便该斩杀一两名鞑子,如此才算不枉斩夷大会的名号。”双掌一拍,令道:“将索旸、杜度二人押了上来!”
只听得轧轧声响,索旸、杜度二人脚下的木板竟然缓缓升了起来。原来那木板底端连有机括,高台之后另有四名小刀会弟子,一听得山主令下,便即拉动撬杠,牵引机括,将索旸等人升了上去。索、杜二人身旁的两名小刀会弟子也即跟着升上,他二人手执短刀,攒眉瞪目,不敢有丝毫松懈,只待山主一声喝令,便手起刀落,斩下索、杜两人的脑袋来。
索旸和杜度一现出身来,台下群雄尽皆耸然。只见邹无量飞身跃上高台,举掌便往索旸脑顶拍落,喝道:“狗鞑子,还我儿孙命来!”
与此同时,东首天地会中人所在草棚之中,有一人发出一声低呼,只不过声音太小,谁也没有留意。
何指见此情状,急忙挡在索旸身前,伸手接下了邹无量这一掌,叫道:“邹帮主手下留情!”
邹无量只觉身子剧震,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险些堕下了高台,忙使一招“千斤坠”,这才站定了脚步。邹无量心下惊诧不已:“短短几年之间,何指武功竟然进境若斯!”怒道:“何山主,你这是甚么意思?”
何指拱手赔礼道:“请恕在下无礼。这索旸的性命自是要取的,只不过却不忙在这一时。”邹无量道:“何山主还待怎地?”何指道:“满洲鞑子滥伤人命,杀人如麻,倘若咱们也是一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索旸一掌打死了,岂不是叫他心里不服?该当一条条罪状地数将出来,叫他得知自己因何而死,如此才能叫他甘心伏诛。”
邹无量心下大不以为然,说道:“何山主用心良苦,这狗鞑子却未必领情,反倒以为咱们怕了他,不敢便此伤他性命。何山主,请你让开,小老儿要当着全天下英雄好汉的面,亲手杀了这厮!”
何指立身不动,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邹无量哼的一声,道:“何山主,你几次三番地护着这狗鞑子,莫非……嘿嘿,莫非你是另有企图?”
何指一听这话,面色陡地变红,如要渗出血来,但转瞬之间,血色便即隐没,森然道:“邹帮主,您这是说哪里话来?”他见这邹无量屡次与他为难,更险些搅得斩夷大会出了乱子,不由得怒从心起,起了杀心。只是当着这许多豪杰之面,不便痛下杀手。
邹无量道:“何山主,今儿个既是斩夷大会,便该立时杀了索旸和杜度二人,为何婆婆妈妈地说了这许多毫不相干之事?眼下好容易将这两人带了出来,却又不肯叫小老儿下手,不是另有企图,又是甚么?”
何指哼的一声,道:“邹帮主,在下敬你是江湖上的前辈,一直好生礼待。你若不识……不识……这个……嘿嘿,那可就有些不妥了。何况于贵我两帮之间,也是大伤和气。”他本想说“你若不识好歹,那可别怪在下翻脸无情”,只是碍于群豪之面,不好当场讲出,但言下之意,却是任谁也听得出了。
邹无量冷哼一声,道:“小刀会有数百之众,小老儿只不过独身一人,何山主一声令下,贵帮便有数百名手下上来将小老儿乱刀砍死,有伤和气云云,嘿嘿,那是说得好听了。”
何指脸一沉,道:“邹帮主是非要与在下过不去么?”邹无量摇了摇头,道:“不然。小老儿只想杀了索旸而已,至于过后之事,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何指冷冷的道:“邹帮主,索旸是由在下捉了来的,是杀是剐可由不得你作主。”
邹无量哈的一声,道:“这么说来,何山主是不忍杀索旸了?”何指大怒,说道:“在下今日召集天下英雄豪杰来此,便是为斩杀索旸,邹帮主却说在下不忍伤他性命,当真好没道理!”
邹无量道:“既然如此,早杀他半刻,晚杀他半刻,那又有甚么分别?”何指一怔,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崔士贤一直在旁瞧着何山主在高台之上大谈满清入关以来,万千汉人聚众起义之事,心想:“照此下来,山主定可依计杀了索旸和杜度两人,至于号令群雄,举义反清,料想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他本是如此想法,却不料半路突然冲出一个灰袍客,将斩夷大会搅得一塌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