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笑一声,说道:“饶帮主,您既解说不清,又何必抢在大伙儿前头随意曲释?你当大伙儿都听不懂何山主言下之意么?”饶令德心头大怒,暗想:“这人一直与我作对,显是冲着关帝会而来,却不知他是甚么来头?今日在场宾客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不可让他们将关帝会瞧得小了,否则今后关帝会又怎生在江湖上立足?”当下高声喝道:“是哪一位在讲话?可否现出身来?”
只听那人嘿嘿笑道:“饶帮主又不是没长眼珠,不会自己来寻么?”饶令德迈步出棚,身子一纵,轻轻巧巧地跃上棚顶,张大了眼睛四下寻望,问道:“阁下一直冷言相讥,不知到底有何见教?”众人见他身法干净利落,轻盈如燕,都不禁心下暗赞:“素闻关帝会饶帮主轻身功夫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那人笑道:“小老儿就事论事,怎能说是针对饶帮主了?”饶令德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那人并非是在任何一座草棚之中,而是倒挂在西首铁尺会草棚旁的一棵松树之上。那棵松树高达数丈,向南一端伸出一截七尺来长的粗枝,那人双足勾住粗枝,头下脚上地悬在枝头,宛似一只蝙蝠足抓脊檩,挂于横梁一般。
饶令德疾趋而前,奔至松树之下,伸手一指,大声问道:“阁下到底是甚么来头?可否报上名来?”那人哈哈一笑,足踵微旋,身子笔直落将下来,饶令德心头一惊,以为对方暴起动手,忙跃后半尺,却见那人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稳稳落下地来,笑嘻嘻地道:“料想饶帮主不识得小老儿,小老儿便是讲了姓名出来,你也未必听过。”
饶令德定睛细看,见这人一身灰袍,约莫有七十余岁年纪,长眉胜雪,须发皆白,身材又瘦又小,精神却十分矍铄,回思以往,好像从未见过此人,便即说道:“第一次没听过,第二次便听过了。阁下一直不肯见告姓名,莫非是怕说了出来,没得辱没了大伙儿的耳朵么?”辱没耳朵之言常作自谦之辞,饶令德这般说话,已是无礼之极了。
那人微微一笑,并不生气,说道:“饶帮主既知小老儿贱名难入尊耳,又何必啰里罗唣地问个不停?岂不是自寻苦吃?”饶令德见辩他不过,便道:“今日在场群雄皆属江湖上的名门大帮,敢问阁下是何方来路?难道也不肯说么?”那人嘿嘿笑道:“小老儿无门无派,既不入帮,又不属会,饶帮主问了也是白问。”顿了一顿,又道:“说了这许久,料来饶帮主这当儿已是怒不可遏,想要与小老儿动手了罢?”
饶令德被他直言道出心中所想,脸上一红,暗道:“莫如趁此话头,好好教训他一番,若是失手将他打死了,也可说是他出言挑衅在先,须怪不到我头上。”大声喝道:“阁下此言不错,看招!”说着呼地打出一拳,径向灰袍客胸口而去。
蓬的一声,灰袍客不避不闪,硬生生地受了他这一拳,只见他神态自得,挺身而立,胸口虽被饶令德一拳打中,却似没事人一般,口中啧啧出声,笑道:“饶帮主手下留情,小老儿这厢可要谢过了。”当下拱手一揖。
众人见这灰袍客面色如常,屹然似山,明明受了饶令德重重一击,身子却连晃也没晃,稍一思量,便即想到:“定是饶令德见这灰袍客年迈衰朽,不忍痛下重手,便此虚张声势地打出一拳,看似威猛雄浑,实则半分力道也无。嘿嘿,饶令德这人样貌不堪,心肠倒是良善得很。”
外人心中是这般想法,饶令德暗下却是另有一番苦楚。这灰袍客几次三番地与他作对,又不肯见示身份来历、姓甚名孰,胸中早已是怒火中烧,忾愤不已,恨不能立时一拳打死这灰袍客才好,又怎会手下留情、虚出一击?只是这一拳打在他身上,犹似打入棉絮之中,拳劲登时消弭无踪,竟然伤不得对方分毫,不由得诧异万分。
灰袍客笑道:“饶帮主,你还将拳头抵在小老儿胸口干么?摆样子好看么?”饶令德回过神来,急忙撤还手臂,不料这一撤之下,拳头竟是牢牢粘在灰袍客胸口之上,丝毫动弹不得。饶令德大吃一惊,忙运气于臂,奋力后挣,岂知这拳头却似被一股极强的吸力吸住一般,任凭他如何使劲捽脱,也是无济于事。
灰袍客道:“饶帮主,你打了小老儿一拳还嫌不够,想要一直粘在我身上么?嘿嘿,叫在场这许多英雄瞧见了,成甚么样子!”胸口微微一挺,退了半步。此时饶令德正将全身气力注于一条臂膀之中,向后猛地抽还,蓦觉拳头上的吸劲陡地消失,饶令德猝不及防,被自身劲道所带,向后疾跌而出。
他心头一惊,急忙提一口气,右足足跟在左足足尖一点,凭借些微力道,腰身一扭一转,落在丈许远处,正待凝足立定,却觉劲道未消,又连退了五步,这才站稳了身子。饶令德天赋异禀,轻功绝佳,此番被自身劲力摔出丈许,仍可直身落地,天下几无二人,但饶是如此,也不免颇为狼狈,口中粗气连喘,心头怦怦跳个不停。
众人瞧在眼里,心下对饶令德都是大为佩服,只是相比那灰袍客手足不动,便将他闹了个灰头土脸,又不免觉得他武功远远逊于那灰袍客了。
只听得饶令德怒道:“死老头儿,你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