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情势危急,容不得程炳文空出手来抓挠解痒,但见他一声暴喝,双拳齐出,使出迷踪拳中的“金刚推碑”一式,运足了内劲,欲将陶正风毙于拳下。陶正风见他大有以命相搏之意,当下钢鞭齐舞,迎着他双拳狠击而出。
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呼,程炳文双掌齐断,被陶正风一脚踢中心口,身子倒飞了出去,撞到殿内的供桌茶几,登时木屑纷飞,碟碗破碎。杨允大吃一惊,顾不得危险,从塑像后面冲了出来,扑到程炳文身旁,问道:“程先生,你……你怎么样?”
程炳文面若金纸,神情委顿,颤声道:“我……我……”杨允一抚他胸口,察觉到他断了数根肋骨,忙道:“程先生,你不要说话,免得牵动了伤处。”程炳文微微一笑,道:“不……不碍事,我这条贱命早就该……该死了,不过那姓陶的只怕也是活……活不成……”
杨允心中诧异,暗想:“明明是陶正风将你手掌、肋骨尽数击断,为何却说他竟活不成了?”回过头去,只见陶正风面色古怪,怔怔望着自己胸前,上面有三处指粗伤口,鲜血从伤口处汨汨流出,顺着衣襟直滴落在地上。
陶正风喉头嗬嗬作响,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显是难以置信。程炳文咳嗽两声,笑道:“咱二人受……受朝廷俸禄,做了这许多年探子,害得……害得无数汉人志士惨死于你我刀下,关老爷见了,未免……未免要怪咱二人作歹为非,行事狠毒。现下……现下戕害同僚,自相鱼肉,可说是……是罪有应得了……”
陶正风正要说几句辩解之辞,忽而双膝一软,栽倒在地,口中鲜血喷涌,就此气绝。杨允又惊又喜,他本来还担心从塑像后面现出身来,难免要被陶正风杀之灭口,谁知陶正风却是先于自己丧命,登时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程炳文直盯着杨允,眼中射出异样神采,过了半晌,长叹了口气,道:“唉!罢了,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顿了一顿,又道:“孩子,方才发生的事……你都……你都瞧见了,是不是?”杨允见他伤势极重,说道:“程先生,你躺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叫大夫来!”说着便要奔出殿去。程炳文摇头道:“我脏腑皆碎,便是……便是大罗金仙在世,那也救不活……活了。孩子,我有一件事想……想拜托你去办,你若答应,我……我感激不尽……”
杨允听他说道自己命不久矣,不禁方寸大乱,问道:“甚……甚么事?”程炳文道:“我怀里有一本名册,你帮我交给……交给紫禁城堆秀山御景亭里的……索旸大人……”杨允从他怀中掏出一部册子,随手翻展开来,只见上面满是蝇头小楷,写着诸如香长、盟证、桓侯一类的字样,后面载有人名、籍贯。当下也不及细看,撕下一片衣襟来,胡乱包了,揣入怀中,问道:“我怎么才能进到紫禁城里?”
杨云年纪虽小,却也知紫禁城乃是皇帝所居之处,寻常百姓若想进到里面,当真是难于登天。程炳文抬起手臂,指向殿外西北角,说道:“你……你去找……找……”一句话没说完,忽地脑袋一歪,眼中光芒消散殆尽,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杨允伸手在他口鼻间一探,竟已气息全无。
杨允此时心乱如麻,又惊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缓了缓神,朝殿外望了一眼,见天色已黑,心想:“爹爹和许伯伯这时应该已到了贾家胡同,我去找他们来帮忙!”想要站起身来,只觉双腿既酸又麻,剧颤不止,竟是难以支撑得起身子。杨允不住拍打双腿,直至渐渐有了些知觉,才勉强蹒跚而行。
才走两步,眼角间瞥见陶正风胸口伤处,心下生疑,暗想:“程先生赤手空拳,如何竟能在陶正风身上戳了三个窟窿出来?”又想起程炳文抓住钢鞭时所擦出的火花,只觉大为诡异,寻思半晌,不得其解。
杨允又想:“我若就这么走了,留下程先生和陶正风的尸身在此,未免有些不妥,万一有人进来发现这两具尸体,引得官府到来,那可累得许伯伯麻烦。”杨允人小心细,极是聪敏,一想到此,便即抓住陶正风的足踝,将他拖到了关帝塑像身后,那对钢鞭也自放回到他手中。
安置妥当了陶正风,便即去拖程炳文的尸身。程炳文身材较陶正风矮小,本来应当不费甚么力气,但杨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拖不动程炳文分毫。他心下奇怪,联想起之前的情状,寻思:“莫不是程先生的身上藏有古怪?”
掀开他长衫一看,蓦地里心头一跳,只见程炳文的腰间至两臂被许多铁片、铜杆所包裹,铁片与铜杆之间由弹簧相连,构造甚是精密细致。杨允见之大奇,心想:“这应当是机括连鐖一类的物件儿。之前曾听爹爹讲过,江湖中人有习练背弩、袖箭等暗器的,常常在身上装有机括弦索,以增劲力,待得发射暗器之时,只要一扣机括,箭弩便会激射而出,令人难以闪避。”杨允对此事只是耳闻,却从未亲眼得见,现如今见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禁大是惊奇。
沿着手臂瞧去,见到程炳文双掌掌心血肉模糊,自是被钢鞭倒刺所伤,但十根手指却是完好无损。凝神细瞧,但见那十根手指黢黑细长,全无血色,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