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厨房里的调味瓶，先是吃了醋的酸楚，然后是吃了盐巴的懊恼。
李红的脸上还保存着开门看到李静时的讶异之色。
李静像是生吞了一只青蛙一样，身体的某个地方在砰砰的跳个不停。她强行压制住那颗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叫了一声“爸”。
男人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巴顺势说了一声，“你来了。”
这种明显的没话找话让李静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啊，进来坐吧。”李红终于反应了过来。
明明是偷情，竟然还把自己弄得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李静毫不客气地踏进了这个属于那两个人的家。屋子里面乱七八糟。茶几上摆放着撕开的薯片袋子，从大大开口处可以看得到里面还剩下的白色的薯片。旁边放着喝了一半的可乐。女性的内衣就那样大咧咧地直接罩在了烟灰缸上。
李静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拎开，挪出一个够她坐的地方。
她甚至从薯片的袋子中用两根手指捏出一片薯片，嚼了起来。薯片在她嘴巴里发出脆生生的声音。
李红跟男人则站在她面前，像是做错了坏事等着挨老师批的孩子一样，而李静，就是那个老师。
在李静用嚼薯片的功夫消化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她终于开口。她的眉毛上挑着，眼睛黑白分明地盯着他们：“你在我爸妈离婚之前就在一起了吧？”
这句话分明是冲着李红去的。
但是接话的却是男人：“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李红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大概是羞愧吧。
“哼，”李静冷笑着，“那怪不得我妈一直说要离婚。”她歪着头想了想，“我妈以前到学校里要找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吧！”
李红的头低的更深了，长长的头发从侧面倾斜下来，将整张脸都埋住了。
男人的眸子暗了暗，拉着她的手直接坐在了李静对面的沙发上。
这种架势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女的对话，更像是一场商业谈判。已经可以闻到浓浓的硝烟的味道。
男人的心情似乎悠闲下来了。他从桌子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漂亮的烟圈就从他的鼻子跟嘴巴里冒出来。
“你真以为那个跟我结婚的女人是你妈吗？”
李静的心头微微一震。她想到了去年他们吵架时她妈无意间说出口的话，那个时候她还为了这句话大哭了一场，在王西西家住了很久。
男人像是收到了满意的效果，他继续吸了一口烟，“她不是你妈。”
话题突然就从撞到父亲跟自己老师的奸情转移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的问题上。
“那，”李静两只手狠狠地握在一起，甚至可以看到因为用力而暴露出来的发白的手指关节，“我妈是谁？”
男人望了李红一眼，“在没有认识她之前，我交往过很多女人。”
“你妈是我的初恋。那个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我是大学生。”
李静逼迫自己抬起头，望着这个男人。
“她不小心怀孕了。高中生怀孕？笑话，我劝她打掉，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但是她不肯，坚持要把你生下来。”
男人顿了顿，抓起可乐狠狠呷了一口。
“我威胁她说，如果敢把你生下来，我就不要她了。”
“然而半年后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么小的你。还有你妈妈跳楼的消息。”
他熟练地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我就把你抱回来了。”
李静的心处在震惊之中。本来她以为在他们离婚之后，什么事情她都能够平静面对了，但是她不能。
“在我很小的时候，别人说你风流，说你沾花惹草，都不是空穴来风，对不对？”李静的眼睛变得通红，她强压着自己的泪水，告诉自己不要哭。
“差不多吧。”男人似乎很无所谓。
李静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个巴掌。
李红在听到这些之后，眼睛诧异地望着男人，她从来不知道他以前的故事。
男人却用力地揽了揽她的肩。她的身子僵着，动弹不得。
李静走上前来，冲着男人伸出手来。
“什么？”他看着她。
“钱。”李静很直接地跟他对视，丝毫没有怯场。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她没有任何理由跟他客气。
男人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黑卡，“快用完的时候早点跟我说。”
李静拿过那张黑卡，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在带上门的时候，没人看到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李红的眼睛红红的，这个她纠缠了那么久的男人竟然有着不堪的过去。
“嗯。”他毫不避讳。
他的这种不避讳反而更深地伤害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