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义斌等人不是中毒就是受伤,孛里海稍稍放下戒心,一改以往招待降者的谩骂拷打之礼,只吩咐四蝠前后照看。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向大营去。
到得大营中,大家都被关在大帐篷里,唯独高烧发病的玉儿被单独接走了。这几日,偶尔有人毒性发作,立即有人送来解药。毒性不能尽除,却也死不了人。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严实来过几次,好酒好肉殷勤周到,既封允高官厚禄,闲话时又将其他各路义军节节败退的消息绘声绘色的说给大家听。
彭义斌与谢毅钧并肩而坐,对谢毅钧低语道:“我不死,终究难敌孛里海,此人布局缜密,手段狠毒,尽想网罗天下英雄!”
谢毅钧忍道:“将军先忍一时之气,伺机而动!”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细语如雪,缓缓落下,“谢老英雄,你活着出去一定要找到萧贤弟”。他短髭上挑着少许雪花,映得他瘦削的双颊更加苍白,英雄恨意,壮志难酬的悲凉拧在眉间。以他估计此战结束,河北山东大部尽归蒙军所有,金军退守汴京夹在大宋和蒙军之间,进退维谷,迟早也是蒙军的囊中之物,金国屏障一除,蒙军南下指日可待。想到此,彭义斌眉间抽动,眼眶迷蒙成一层薄薄的水气。
彭义斌对走在前头的蛟龙腾海蝠道:“传元帅,义斌有事相商。”
蛟龙腾海蝠嘴角耸动,闪过一丝不满,轻蔑一笑,转身去通报孛里海。
孛里海欲全面招降李全军,正收到李全军的来书。李全在书信中措辞客气,欲与蒙军结好。孛里海喜不自胜,又听到彭义斌求见,河北山东两支势力最大的义军似乎已尽收入囊中。
孛里海兴致勃勃的来到囚营,连声喊对不住,让兄弟们受委屈了。
彭义斌上前施礼道:“元帅,义斌已愿纳入元帅麾下,只是诸位兄弟未能清毒,义斌心中不安,请问元帅,诸位兄弟何时能清除毒患?”
孛里海捋着虬髯道:“好说,好说!”眼睛瞥过鬼灵蝠。
鬼灵蝠上前启禀道:“启禀元帅,逍遥丹的毒旷日持久,最快也要在一月内。”
彭义斌一听,心一沉,不动声色道:“多谢元帅。”
孛里海责备道:“这种毒,请福星将军们慎用,如此不知要折损多少英雄好汉!”
鬼灵蝠等恭敬答是。
孛里海等走后,谢毅钧咒道:“这帮婊子养的东西,活活要在这里憋死咱!”
彭义斌伫立在帐壁下,沉默无声,久久不发一言。
一月之期将近,谢毅钧观察这几日身子不似从前那般痛如蚁啮,其他弟子毒发次数也越来越少,症状也越来越轻,知道鬼灵蝠所言非虚。
彭义斌自言自语道:“是时候了!”他转头看着洪七道:“把这个银蟥还给冷姑娘!”他拾起那只浑身滚圆肥嘟嘟的银蟥递给洪七。
洪七放下酒葫芦,闪过一丝不安,但只好接住,放在小碎瓦上。玉儿只一月来消息全无,九大福星轮番换岗监视严密,他难以探听消息。
彭义斌昂然走出营帐,蛟龙腾海蝠欲阻挡,彭义斌视若无睹穿臂而过,他立在孛里海帐前高呼:“我活是大宋臣,死是大宋魂。且河北、山东都是宋氏百姓,我彭义斌怎可为鞑虏人属!”拔出身佩腰刀,举刀引向颈脖,逼仄的银光划过天际,喷涌的鲜血冲天而出。彭义斌用刀柄顶住自己缓缓向后倒下的高大身躯,炯炯双目一眨不眨的望着黑压压的天际,最后一滴清泪从眼角渗出,混合着风霜在脸颊上迟迟不落。
谢毅钧纵身而上,抱住彭义斌的身躯,放生大哭:“将军!”他抚下彭义斌永不瞑目的双眼,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将彭义斌的身体紧紧箍在怀中。
玉儿听到动静,冲出营帐,只觉血染了半边天,雪地上鲜血如菊花细长的花瓣重重叠叠蔓延开来。北地如有映山红,明春会特别妖娆夺目。
孛里海立在门口对左右道:“好好安葬了!”
鬼灵蝠跟着孛里海走进营帐,细语道:“元帅,彭义斌一死,丐帮那些人恐怕不会这么容易屈服,要不要?”鬼灵蝠目光一闪,一道杀气冲出,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孛里海挥手道:“既要做到口服,又要做到心服,高官厚禄都收买不了的人,一旦收在旗下,反而对我蒙古帝国愈发忠心,不然绑在这里白白浪费粮食。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人多势众,卧虎藏龙,只有用怀柔政策。江湖事江湖了,总有一个是他们的软肋。左轮法王闭关之期该到了,让他出马!”
鬼灵蝠低头称是,立即躬身退出,着手去办。
【注】彭义斌的义军在1225年七月和蒙古军在五马山展开激战,彭义斌被俘,拒不降蒙,英勇就义,故事需要放在冬月。
孛里海果不食言,以隆重之礼安葬了彭义斌,随后率领六十万大军往青州方向收编李全军。他深知李全为人狡诈,李全如能守信投降蒙古,再好不过了。若不能这六十万大军就是青州数十万李全军的坟墓。
玉儿自从上次彭义斌挥刀自刎时露过一面,随即就被史天泽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