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一招“仲景坐堂”气扫群雄,周围是一片阴气锁魂的兵刃寒光。
玉儿噙住泪水,语气却也是冰冷彻骨:“有种你就杀了我!以刚才的手段来看,无影楼主人要的是活口!”玉儿斜睨一眼,盯着挟制自己的这个黑衣人。
果然黑衣人眼神一黯,只露出一声冷笑:“知道就好,但也由不得你滥用!”
原来真是无影楼派出来的,当时英雄大会上只听陆不平略略提到而已,一试果不其然。鲸鲨帮在江湖上耳目众多,各门各派左道旁门也略得蛛丝马迹。在英雄大会上提到无影楼肯定是要引起江湖警戒,以此扳倒江南山庄,只是弄巧成拙。
“我一个山野小丫头,有什么价值值得无影楼主人如此损兵折将,苦苦相逼?”
黑衣人不语,只逼喝爷爷:“立即自裁,饶你孙女一命!”
爷爷冷笑,不置一词。他料知玉儿在江湖上走一遭,定会引起不轨之人的觊觎,以无影楼的行事作风,闻得一点蛛丝马迹就穷追猛打,说穿了还是为那块碧血玉。
中秋过后的第一天,夏末的毒辣和初秋的萧瑟相互缠绕交织,老人立于无垠的天幕下,只如沧海一粟,却气势逼人,他双目精光一盛:“我自裁,你们放了她!”
“成交!”这成交,爷爷只信一半。
“我对她最后说几句话!”爷爷目光迎着玉儿,鼓励她走过来。玉儿被黑衣人剑锋指着咽喉,缓缓挪步。
这几步,隔着生离死别的距离,玉儿每走一步,都重若千钧,痛苦难当,每走一步,爷爷与死亡就近一步,等走到,玉儿仿佛已走过人世三生,爷爷已在死亡的彼岸。
看着离自己愈来愈近的孙女,爷爷眼中的生杀锐利之气锐减,慈祥温和弥漫眼中,他近乎嘲弄地推开搁在玉儿喉间的剑刃,缓缓抱起她,就如十年前抱起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她一样,和当年一样决绝地,缓缓地,抱起她,向空中跃起,只是当年是两个,现在只有一个。
一抱,一转,神游太虚路第一式第一招使了半招,玉儿已被甩到了半空中,这是拼尽全力的一甩。玉儿只觉离浮云很近,触手可及,而那浮云如霞光,艳艳的红,是血。
爷爷没有跃起,一天一夜的鏖战早已拖得他筋疲力尽。这批无影楼的杀手比之十年前的武功更高邪外,所练得五行八卦阵更是如虎添翼,他要把仅剩的一点力气用在与这帮杀手的缠斗上,背后利刃刺骨,他不顾一切继续酣斗。
这一甩的力度他已计算好,小山坳的东北角就是一个深水潭,玉儿应该不偏不倚落在潭中,她不识水性,只能和老天一赌了。现在就是争取玉儿逃走的时间,不该回来啊,孩子!
黑衣人迅速识破爷爷用意,一部分人截住爷爷去路,一部分人企图钻入水中,搜寻下落。这样一来,落在爷爷身上的利刃更是必死之力。爷爷杀红了眼,哪儿有人截,就往哪儿杀,他早已成了一个血人,这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对方的,更多的是他自己的。
初秋的日头晒得他晃眼,在刺眼的光晕里,他模模糊糊的看到玉儿的爹请他喝酒的情景。这情景只念想到一半就模糊了,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不断扑来的杀伐。他闻到了酒香,玉儿爹正在奈何桥头等他,他要向玉儿爹谢罪。
第一次和她爹喝酒是深山采药回来,路过小酒垆只想讨碗水喝,店家却给他斟了一碗陈年槐酿,酒垆里一个清癯磊落的陌生年轻客人隔帘举碗向他稍稍致意。知己无话,唯酒解。这第二次喝酒可要好好跟她爹痛饮畅谈。
五把利剑同时刺穿了爷爷的肺腑,是玉儿落水那一瞬,眸中最后的影像,永远定格在她记忆里,溅起的水花是红色的,是血红的红。她身子坠落潭底,失去了痛觉。
梦里,仅仅萦绕着爷爷被利刃刺穿悬在剑锋上的悲壮,受伤时做的梦是黑色的,落水时做的梦是红色的,现在这个梦是白色的。
这梦到底有多长?
白白的轻纱,白白的素衣,连光都是白色的,目之所及到处是一片空白。
玉儿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随意游走,这梦的长度也是白色的。
溪水潺潺,清泠如碎玉。
玉儿在这个白色的溪边一坐就是一整天,紧紧箍着爷爷临死前给她的那本旧书,贴着脸颊,极尽享受爷爷逝去的温存。
“玉儿姑娘,给你炖好了莲子羹。”身后,一个袅袅的声音响起。
玉儿潸然泪下,默然回头,那个白衣素裳的温柔女子已经不见。这整整半年享受她的照拂,却从未见她真容,即使照面,她也是以面纱示人。刚开始,玉儿绝食相抗,一心想随爷爷而去,大半年过去了,依旧生在人世。原来睡梦中,那身影飘渺而至,自己被强行灌下食液,也朦胧不知。
玉儿躺在河边,身乏力泄,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如一具冰凉的死尸。忽而身子腾空而起,腾云驾雾而去。蒙面女子携着玉儿御风而行,身姿轻盈灵动,世上无双。
若在昔日,玉儿肯定对这上乘轻功倾慕之极,可此时一心求死,如行尸走肉,还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