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明鹏的儿子潘亮在县里上幼儿园。潘明鹏接儿子回家时潘亮摇着小手说潘叔我不要你接我要我妈,潘明鹏说娃呀你别乱叫我是你爸,潘亮说我不是你亲生的我只认我妈。潘明鹏气得半死,想揍小家伙一顿又觉得在大街上惹人笑话。回家后他把潘亮狠狠地扔到床上。秀珠说都一年了这孩子上学放学全是我接送,叫你接一回孩子你就那样。明鹏说这小家伙越来越不像话,竟然不叫我爸叫叔,还说他不是我亲生的他只认他妈。秀珠噗哧一下笑出了声:“嫽嫽嫽好好好!这叫现吃现卖因果报应,看你再敢在娃面前胡脦!”明鹏也笑了:“这小家伙犟劲上来了跟我小时候一样。”秀珠说谁的种像谁,龙生龙凤生凤,猪下猪崽拱墙根。明鹏一下子抱起秀珠撂倒到床上,压在秀珠身上把拳头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我叫你娘俩想法子整人!”潘亮攥起小拳头把明鹏猛捶:“爸你再欺侮我妈我可饶不了你!”秀珠从床上坐起怪声怪气地叫道:“拿一苗针端一盆水,滴血认亲没——含——糊!”
关起门来俩口子闲聊,谈到柳乾招商引资跟台湾人在村里建皮革厂时嗟叹那小伙子有能耐。咱俩加起来六十岁了,再不闹点事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虽然那砖厂每年分红不少,服装城生意也很红火,可这小打小闹总觉得不过瘾,得想办法另辟蹊径。
明鹏的老爹很少到县城来,上县里也不去秀珠开的那座服装城。那天他装做有意无意来服装城逛逛,秀珠看见后忙迎了上去:“爸,您来了”。老爸说我想找你商量点事。秀珠忙把老爸引回她在县里租的居屋,给老爸一边泡茶一边寻思,老爸无事不来,既然来了肯定有啥解不开的疙瘩。
没想到老爸竟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前些日子跟我一同从四川来的老乡给儿子结婚,专门捎话说叫我去,老乡家住曾家驿,离咱县七十里路,那里山高林密。老乡的儿子说村子周围的地下有煤,有人已经把煤窑建起来了,他也想开个煤窑,苦于没有资金。想让咱给他借些钱,我跟朋鹏说了,朋鹏说别人的闲事叫我少管。可我们终究是讨吃要喝一搭里过来的,我能不管吗?我的意思是你再跟朋鹏说说,咱手边宽就多借点,手边紧就少借点,一点不借老爸这脸上搁不住。借的钱我保证给咱要回”。
秀珠说:“爸你既然来了吃了饭再回去,借钱的事情保证不让老爸丢脸。只是我想见见咱那个老乡,打探一下那里的情况”。老爸说那个小伙子现在就在县里,专门为开煤窑的事来县上筹集资金。秀珠忙说爸你叫那个小伙子到咱屋里来,我想见那个人。
小伙子穿一身不合体的西装,从脸上看端装英俊,只是走路有些外撇,手骨节很粗,是一种地方病,俗称“柳拐子”。近些年政府加大了对地方病的防治,那种病逐渐减少。
小伙子也姓潘,叫潘明选。秀珠笑道: “你跟明鹏是兄弟。”小伙子摇头:“我爸说我们俩家同姓不同族,我的名字跟明鹏哥联在一起是为了以后有个照应。”
秀珠留小伙子在家里吃饭,从食堂里叫了几个菜,为老爸开了一瓶酒,饭后秀珠说她想到那个叫曾家驿的地方转转。小伙子受宠若惊,忙说咱们那地方虽然偏远,但山高林密风景秀丽,野猪金钱豹獐鹿野鸡野兔应有尽有。药材满山都是,家家都有晒干的木耳蘑菇,跟野猪肉炖在一起,味道要多美有多美。
秀珠包了一辆汽车,跟潘明选一同来到曾家驿,吃了明选家的野猪肉炖蘑菇,见识了山民专门为野猪挖的陷井,到一家山民开的小媒窑口子前转了转,见那些矿工们用特制的架子车把煤从煤窑里拉出来,那种劳动的强度难以想像,而且极不安全。临走时秀珠对明选说,煤矿肯定要办。但是怎么个办法她回去后慢慢筹划,借点钱开个用架子车从煤窑里拉煤的小矿井肯定不划算。
回县城秀珠把明鹏好一顿埋怨:明鹏你脑子进水了,那么重要的信息差一点叫你掩埋,信息时代有些人脑勺子背后长眼,亏得咱爸寻我,要不然以后得了后悔病没地方买药。
正好柳乾也来了。那时节皮革厂已经开始建设,柳乾说那个台湾老板真不好应酬,不抽烟不喝酒不近人情。村里把最好的地划给他,他却说皮革厂有污染不要影响村民的生活,把厂址选在一条山沟里。厂里奠基时咱县上去了好多领导,那台湾人真做得出,竟然一碗盒饭一杯开水招待人家。奠基仪式结束后咱柳乾有些过意不去,特意在迎宾楼设了几桌招待县上领导,所有的人都来了唯独县长不肯来,那顿饭也就吃得索然无味,饭后柳乾特意到县长办公室给县长道谦。不等柳乾开口县长首先说小伙子我正要找你。柳乾心想不好这领导肯定要给咱小鞋穿。没想到县长说咱不但要引进外资还要学习人家先进的理念,学习人家办实事的精神。现代企业要有一套科学的企业管理手段,咱县上有些人动不动屁大点事就兴师动众大摆筵宴的作风也得改改。县长的话叫柳乾长了见识,人家倒底是当县长的料,比咱想得深看得远。这些日子那个台湾人戴着个安全帽早晚都守在工地上,见到半块砖也要捡起来。咱佩服人家的精神,可那个台湾佬把灯捻子放小怕熬油的作风确实叫柳乾堵得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