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柳乾从外边回村,提几瓶酒,买几斤猪头肉,约几个铁哥们在金爱爱的坟前狂饮。柳乾打算把金爱爱挖出来重新厚葬,被哥们制止。哥们说,不可柳哥,爹妈还在世,厚葬媳妇惹人耻笑。他打算为金爱爱修坟立碑,哥们合计了一下,觉得这样做虽然不妥,但也无可厚非。最后柳乾问大家,怎样处置柳二狗这条疯狗?有人说算了,同村同姓的,宰相肚里撑船,跟那些小人计较做甚?有人说不能便宜了那小子,立碑之日叫那小子头顶纸盆给金爱爱下跪。柳乾说:我想废了他!大家伙儿齐说不可柳哥,小不忍乱大谋,别让那小子脏了咱的手,为那小子蹲大监不值。柳乾说,可我咽不下这口恶气。哥们说,柳哥你就别管了,这口恶气我们替你出。
金爱爱死后柳二狗一下子像条黄瓜似地蔫了,整天耷拉着个脑袋像个乌龟。婚嫁迎娶时村里人再也不叫他帮忙,嫌那小子晦气。柳二狗白天窝在爹妈临死时留下的几间茅屋里睡大觉,晚上像夜游神似地满村里瞎转,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便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
那天晚上柳二狗正在村里瞎转时突然和一个人碰在一起,抬头看那人黑衣蒙面,柳二狗毛发倒竖,腿抖个不停,以为遇见了鬼。扭转身打算跑,又跟一个黑衣蒙面人碰在一起。左看右看,左右俩侧还立着俩个黑衣蒙面人。柳二狗心想完咧,他的小命今晚要葬在这几个人手里。
柳二狗到底还算有些见识,贼眼滴溜溜一转,搔搔脑门,下三滥似地求饶道:“爷们,柳二狗就剩下这把干骨头,喂狗狗都嫌瘦。几位大爷叫二狗做甚二狗不敢不做,要二狗的小命别弄脏了爷们的手。”几个蒙面人也不搭话,把二狗像捉小鸡样拎到金爱爱坟前,二狗这才弄明白,原来这几个人是替柳乾出气。
几个蒙面人一齐扯下脸上的黑纱:看看爷们是谁?
不用看,凭几个人走路的姿势柳二狗也能猜出是谁。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柳二狗弯腰弓背,手筒在袖管里,装出一副可怜相。
一人断喝:“把裤子褪下!”柳二狗下意识地一怔,一人上前扯住柳二狗的裤子一拽,那裤子立马褪到脚底。一人抽出一把明幌幌的小刀:“先把这家伙阉了!”刀尖直指柳二狗腿当中那个玩意。
柳二狗扑嗵一下跪到地上捣蒜似地磕起了头,左右开弓打自己嘴巴:“爷呀,二狗该死,二狗是条驴,是条猪,是条狗,二狗连猪狗都不如!那晚上二狗确实到菴棚来过,村里人过年,咱看爱爱可怜,想陪爱爱坐坐,毛都没沾上爱爱就放起了火,二狗跑得慢点就被烧死,这两年活下长头咧。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变个王八。”一只脚踢到二狗屁股上,二狗栽了个狗吃屎,啃了满嘴的泥。
“柳二狗听好了,今晚爷们来要取你一样东西,要上头要下头你自己做主,割舌头割鸡 巴二选其一!”
哧啦一声,二狗稀屎拉了一大堆。“可恶!”几个哥们捂着鼻子扭转身说:“柳二狗,你把你屙下的吃了,勉你无罪。”
柳二狗像条狗一样爬在地上,吧叽吧叽添自己屙下的那堆稀屎,直到那伙人走远了,二狗才敢把头抬起。
村里的砖厂在柳乾走后半年便重新冒烟,社员们舍不得每天几百块钱的收入。不等柳乾找七叔七叔便主动找柳乾,说:“侄呀,你走后我叫会计把砖厂你应得的分成提出来入帐,山上的果园每年专门派人管理,这几年树也长大了,咱村能有今日多亏了你。”柳乾把手一挥:“莫说了七叔,柳乾从小在七叔的眼皮底下长大,难道不知道七叔的为人?只是队里的砖厂还必须给人家秀珠分红,没有秀珠帮助咱能把砖厂办成?”七叔说这事他知道,可是给秀珠分成人家无论如何也不要,那媳妇做事豪爽,是个女丈夫。可是潘明鹏当初还不想要人家,在部队听说跟一个高干女子混在一起,那女子知道他有媳妇时气得自杀了。这不——明鹏被部队“双开”。这两年就在家里闲呆着,人家秀珠放着城里阔气的房子不住,专门搬回来侍候明鹏。明鹏真不知天高地厚,还三天俩头跟人家闹别扭。
柳乾听说潘明鹏回来了,送走七叔后就直奔明鹏家,想想已将近十年未见面了,明鹏走时柳乾还是个孩子,潘哥现在变化究竟多大不得而知。柳乾进院时潘哥脸上的胡子长得跟猪鬃一样,正攥把斧头劈柴,他那个儿子已经三岁,长得虎头虎脑,满院子乱跑。看样子潘哥一时还认不下柳乾,停下斧头把来人瞅了半天。
“潘哥,我是柳乾!”
“哟嗬柳乾!”潘哥扔掉斧头,抱着柳乾轮起了老拳:“柳乾,我回村后听说你了,这几年熬过来真不容易。咱俩走的路不同但命运一样,真他妈想不到落到这步田地!”
柳乾腾出一条胳膊来捶潘哥的胸。说潘哥快十年不见了你把兄弟堵在院子里不让进屋,啥意思吗潘哥说清。明鹏这才放开柳乾,拉着柳乾的手回屋。明鹏说柳乾你今个来了就别想再走,咱哥俩干一杯,一醉方休。柳乾说潘哥想赶我我都不走,今天不喝醉就不出这屋。潘哥一只老拳砸在柳乾胸上:够朋友!
杯来盏往,满桌狼籍,天黑时柳乾出屋,潘哥送柳乾到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