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苟二踏上千金毯,赵婆子心里就不安稳起來,想要劝阻,可人家在万坛金的地位比自己高了不是一点半点,人家口大,自己口小,就耐下了,等她看见苟二一连轻薄了两个小女工,她紧张得把手攥出了汗,有些看不过去,可依旧不敢上前把他劝出來,再到苟二去招惹小红,她反倒不着急了。
小红那脾气,赵婆子是略知一二的,平日里与人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看样子也娇娇柔柔,可谁要犯了她的忌讳,冒犯得过分了,这小姑娘发起脾气來,就会给人下不來台,她闹得翻天也沒事,有少东家给她撑腰,苟二这等举动只有一个形容,那就叫“捋虎须”。
果然,苟二被小红甩了一个耳光,槽牙都打落一个,还被小红丁零当啷一顿数落,赵婆子心中叫好,脸上也微微有了笑意,用袖子遮了,装作惊惧不已的样子,幸灾乐祸,袖手旁观。
再到苟二被逼急了抄起木棍要教训小红,这个老婆子一时还转不过情绪來,加上年纪也大了,腿脚不灵便,还沒跑上去拉,棍子就落下來了,小无心半道跳出來把苟二的下巴踹脱臼了,赵婆子心里是拍手叫好的,可她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份啊!
苟二掌柜再怎么不对,他也是万坛金里的人,他有这个资格进踏曲间,自己手脚不放尊重被揍了是他活该,小红是也是万坛金的人,她有少东家护着,别人可整治不了,但忽然冒出來的这个小太爷是谁,从來都沒见过,他是外人,胡乱插手踏曲间里的事情,就轮到赵婆子出场了,她好歹也算是踏曲班的一个管事的婆子,这个时候不表现表现,显得她无所作为啊!
赵婆子的尖叫整个怕是连酒楼前面底楼大堂、楼上雅座都听见了,却不见有人进來,她叫不进人來,自己纳闷,就想出去喊人进來,先把肇事的小男孩拿住,一转身,就看见门口赫然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他的身后,立着人高马大的哑奴,哑奴的后面,才是一圈站着看热闹却不敢出声的黑衣男工。
“……少……少东家”赵婆子结巴起來,她可沒料到自己的大呼小叫把少东家也惊动了:“你看……苟二掌柜……”她也不知道怎么告状了,苟二的作为她这个老婆子说出來都觉得臊脸皮。
那苟二已经从地上爬了起來,托着下巴凑到江清酌的面前恶人先告状,口里发出“呃呃”的怪声,就是说不出话來。
“你把手放下!”江清酌对苟二道。
苟二也顾不得松开手下巴会不会掉到地上,赶紧把双手放下了。
江清酌冷眼看着苟二,一振袖子,伸出右手來,托住苟二的下巴,往上一推:“咔吧”一声,脱臼的下巴就复了位,江公子的手法干净利落,一眨眼就解决了苟二的困扰。
可怜苟二却受不住这一推之痛,惨呼出來的声都沒了人味儿了,刚能开口说话,他就连比带划地控诉起小红以下犯上,无心无理搅闹,两人联手殴打自己的过程來,自然先说小红顶撞自己的训话,他多说几句就挨了小红的打,他想要帮着赵婆子立一立踏曲班的规矩,结果不知就从哪里钻出一个凶悍的小子來,对他拳打脚踢。
“少东家,这事,你可要为苟二我主持公道!”苟二掌柜的自称,怎么听都像“狗儿”。
江清酌转头问小红:“可有此事,!”
小红一撇嘴,转开脸看了别处,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连解释都懒得说了,她心里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能瞒得过你去,何必假模假式地当面对质呢?她置一时之气,这会又把“通晓世故,练达人情”甩在脑后了,无心恼不过,一挺身要出头,又被小红拽回去了,意思是:你才來多久,你又知道整件事的过程了,别添乱了。
赵婆子见小红不肯说,总不能让少东家的话问出來就掉在地上呀,赶紧拾起來答道:“回少东家,这事的经过,与苟二掌柜说的……老婆子我眼花,刚才沒看见啊……”
赵婆子要讨好小红,就得得罪苟二,得罪了他日后必遭报复;若推说自己眼花看不见,小红年纪还小不经世,兴许信以为真了,就能体谅自己。
赵婆子要忍,那两名吃亏的小女工可不能忍,她们刚才也跳出來骂过了,要说得罪,早得罪干净了,现在再出來对质一回,就算赚到了,因此她们倒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怒气冲冲地走到前面來,将方才的经过重新讲了一遍。
江清酌不动声色地听完,又问小红:“可有此事!”
小红这才勉强点点头道:“这两个姑娘才是受害的苦主,她们都跑出來指证了,我也沒什么不好说的,这人是我打的,我为的是维护踏曲班里的姑娘不受欺负,也给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一点教训,免得日后还有不知死活的來效法,至于这位小兄弟,是我的同乡,从枫陵镇上來的,师父你也见过吧!他看见苟二掌柜举了那么粗的棍子要打我,当然要出手相救了!”
小红故意将“师父”两个字咬得分外重。虽然已拜师一个多月,却还沒有外人知道这一回事,今天,就是搬出这套师徒的关系來,压也要压趴下这个“狗儿”掌柜。
江清酌平静的嘴角弯起一丝笑,淡得连他自己都未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