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币上的爱
很深的夜里,我的邻居气喘吁吁地上来敲门,短暂寒暄后就急切地问,能不能把收齐的水费给他看一下。
这个月,轮到我收水费。去他家时,他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张旧的10元纸币。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几年前,和妻子双双从纺织厂下岗,在居委会的协调下在闹市区摆了个麻辣烫摊子。夫妻两个早起晚收,日子虽是清淡,倒也平安,直到两年前,他的妻患了乳癌,等发觉时,已扩散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妻子去世后,他依然骑着那辆破三轮车摆麻辣烫摊子,只是,人沉默了很多,一头乌黑茂密的发,争先恐后地白了。
见我拎出水费袋子,他摸出一张20元的纸币,说想把儿子交的那两张10元的水费换回去。
我翻了一下,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在找零时给找出去了。
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20元纸币,有些愕然地微微张着嘴巴,几乎要流泪的样子。
我纳闷,问换钱的原因。
他抹了一下眼睛,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他的抽屉里,有整整90张10元的钱,无论生活多困窘,他都不会去动它们,因为,那些钱,都是已故妻子的爱。查出乳癌后,妻子只做了一下简单的保守治疗就出院了,在家静养,他不能留在家里照顾她,必须继续摆摊赚一家三口的生活费。
他从医生那里知道,她剩的时间不多了,想着她无怨无悔地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到头来身患绝症却不得不放弃治疗,他的心,就像刀剜一样地疼。他能够对她的好,就是把每天赚来的钱都交给她,并挑出两张10元的写上:此为小卉的营养费,专款专用,不许挪作它用!
他想让她用这20元买点好吃的,补一下身体,又知道她是个节俭成性的人,如果不特别强调,她肯定不舍得拿去买东西吃。
她很听话,每天都把写了字的20元花得干干净净,在他回来后主动汇报今天吃了什么,并绘声绘色地和他描述那东西有多么好吃,然后满脸幸福地说,嫁给他,又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这辈子,值了。
三个多月后,不断扩散的癌细胞让她出不了门了,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早晨,她依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指了指床上的褥子,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安详地走了。
他掀开褥子,看见了那叠被压得整整齐齐的10元纸币。
她一分也没花,和他说的那些美味,全是她杜撰的。他捧着这堆钱,号啕大哭,哭人生无常,哭她的善良,哭她对这个家至死都不能释怀的爱。
那个深夜,我挨家挨户地敲门,终于找回了那两张写了字的10元纸币。它们是相互扶持在困境中的温暖爱情,含金量早已超过了它们的面值。
爱在指间燃烧
其实,爱情是一件相当寂寞的事,就象夹在指间的香烟,除却燃烧的短短瞬间,它的来处。是不为人知的一偶。等待某根手指将它拈起,而它的去处,则是空茫的灰飞烟灭,如同生命的消亡,在逝去的那一刻,仍旧是寂寞。
若抛开表象不谈,只论本质,爱情与香烟,基本上是相同的,例如:这两者都需要一枚搽亮的火花,爱情的火花产生于相吸的异性之间,以科学的观点来看,就是两个互相作
用而有截然相反的磁场于某个瞬间发生电磁反映,从而刺激荷尔蒙的分泌,最终导致两个人或一个人的爱情。而香烟的花火,则是有火柴或打火机的作用产生的,同属科学范畴,只不过换成了化学反应。
同样,爱情与香烟也都有一个燃烧是过程,时间长短就看个人的造化与想法了。吸烟最好的办法就是慢吐慢吸,细细品位。对待爱情的最好办法,也是顺其自然,不必强求。我们都很清楚,任何事物有开始必然会有结束。香烟如此,爱情也是如此,爱情的幻灭如同烟灰,终归要跌落尘埃。了无痕迹。到那时,维系两个人的,无非是习惯与感情,甚至是义务与责任,但与爱情已然无关了。
爱情的到来,与买烟一样,都是无法预知的。当你从街头小贩的摊上,或从金碧辉煌的商场,买回一包香烟时,你并不知道,哪一支会是你的爱情,或者,究竟是否有你的爱情。一如你在街上行走,或于某个温暖的午后遐想时,你也并不知道,你会否点燃一根香烟。爱情的到来没有任何先兆。在没有预谋的情况下,你遭遇了爱情,或者,你点燃了一根香烟。
爱情与香烟,同样的短暂。他们惟一的不同在于,你可以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烟,却决不可能一次接着一次的享受爱情。即便你已经修炼成仙,能活千年万世,真正属于你的爱情,也只有一次,惟一的一次,你在这惟一的一次里燃烧,然后消亡。当然,爱情不会离开人间,但却会离开你,回到它永恒的寂寞的等待中,去守侯另一个人的另一次燃烧。
所以,西湖地的白蛇,才以千年修炼,化作一个叫白素贞的女子,于人间成就她无边岁月中惟一的爱情,这份坚贞,可叹。亦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