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斯汀开了二十年旅馆。在西海岸这种地方开旅馆的好处之一就是你会见到各种各样的怪人。赛斯汀对怪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与他所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怪人相比,尼尔隆巴斯这个客人绝不算是最怪的。
但是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这个家伙的钱包里好象有花不完的钱。他要了两间房间,两间挨在一起的房间。他住一间,另一间空着。
真像那个笑话里说的那样:等大爷有钱了,买两间房子,住一间,空一间。
吃饭的时候,他也会叫双份的饭菜。他自己吃的那份没什么特别的,肉排,蔬菜汤,面包,很普通的“冒险者伙食”。但是另一份,大多是只有女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桃子奶羹,甜馅饼,樱桃蛋糕之类昂贵又甜腻的东西。这些东西他一口都不动,但是每次都会点。
他还会叫上一杯鲜榨的果汁。而他自己只喝麦酒。
这是个怪人,不过既然他付钱了,赛斯汀就不会多问。他知道,要维持牙齿健康,就需要养成两个习惯:一,早晚刷牙;二,少管闲事。
他的牙齿一向很好。
火焰燃烧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热力,低沉无声地咆哮。世界变成一片红色。尼尔隆巴斯表情麻木地站在屋子正中,细长的火舌舔舐着他的皮肤。到处都是血,地面上,身上,双手上。到处染满了鲜血,腥臭念涩。
对,就是这样。接受你内心深处的黑暗本性吧。那个噩梦般的声音在耳边喃喃低语着,这才是你想要的。
他向前走出一步。火焰立刻朝两旁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最后一个房间,最后两个人。
他伸出手,房门在他的手掌下分崩离析,化为碎片,散入火焰中,转瞬间被烧成了飞灰。
屋子里的人惊恐地看着他。他们还只是孩子。歌兰蒂斯十五岁,辛江十岁。
只是孩子。
那又有什么不同。
他看见歌兰蒂斯在向自己喊叫,他只能看见,但是他听不见,在他的耳边,只有那充满了堕落诱惑力的声音。
杀了他们,让他们的血红红地流出来。你只渴望这个。
歌兰蒂斯从小就是一个瘦弱的女孩。手臂和腿都细细的。她喜欢吃甜食,但是怎么吃都不长肉。尼尔隆巴斯用右手捏住她的喉咙将她提起来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手臂上的重量。
妹妹,你太瘦了。
他慢慢收紧手指,将空气从妹妹的身体中挤出来。慢慢地品尝死亡的滋味吧。因为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对,就是这样。那个缭绕在脑海中的声音说。慢慢地杀了她。品尝她的恐惧与痛苦……
死吧,我亲爱的妹妹。
“哥哥……”
歌兰蒂斯最后的声音像是一根尖细的针,直刺进他的脑海之中。就在这一瞬间,另一种力量猛然爆发出来。这股力量的来源是那个本来一直瑟瑟发抖的十岁男孩。
现在这个孩子好像忽然变得天神般高大,他的身影在火光中一闪就冲到了自己身前,那只纤细洁白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在那只手的后面,出现了一个红色影子。雪肤乌发,红衣飘荡。涤荡一切邪恶的红莲之火从那个人影中迸发出来,把他包围。
“式神朱雀!”
狂猛的灵力如同洪水般冲入脑海。
尼尔隆巴斯慢慢睁开眼睛。
没有火焰,没有鲜血。歌兰蒂斯现在正在距离西海岸不远处的另一个城市里,而辛江则正在更加遥远一点的地方。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但是这个噩梦几乎每个夜晚都来困扰尼尔隆巴斯。
他知道,只要阿斯特罗斯一天不被消灭,自己就永远无法从这个噩梦中摆脱出来。
但是,就算杀了阿斯特罗斯,难道痛苦就真的可以结束吗?尼尔隆巴斯缓缓从床上坐起身,窗外的月光明亮,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在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染满了血。他亲人的血,他家人的血,他父母的血。
这是无法被宽恕的罪孽。
除了罪孽之外,还有另一种东西折磨着他。
仇恨。
他也曾经是一名圣骑士,他当然知道,心灵被仇恨占据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他无法不仇恨。仇恨好像一条狡猾的毒蛇,寄生在灵魂的深处,从锐利的尖牙间喷吐着毒汁。现在他还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力来稍微克制一下仇恨,然而他知道,这条毒蛇迟早会成长为一条毒龙,反过来吞噬自己的灵魂。
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窗外的星光闪耀。明灭的星辰让他想起妹妹的双眼。她就在赫顿玛尔城,坐马车去的话,一天时间就能到。
他多想再看妹妹一眼,哪怕躲在阴暗的角落中,偷偷地看上一样。看看她的笑容,她的双眼,她金色的头发。
但是他不能去。他必须远离歌兰蒂斯,远离过去的一切。
圣骑士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