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整个山城似乎都在午睡。
街道上空空荡荡,不见路人,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铺门前,门可罗雀。
街边的柳树没精打采地低垂着头,躲避着炽烈得近乎炫白的阳光。
柳树下,一只沾了光的土狗爬在地上,却连舌头都懒得吐出来,懒洋洋地望向街道对面一家小铺子门口处的老板和案板上成堆的猪肉。而猪肉铺子里面,老板半躺在竹椅上,眼睑耷拉地只剩一丝缝隙,手里的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驱赶着那些似乎永不困倦的苍蝇。
只有不远街角处卖饮子的小贩似乎忙碌一些,躲在巨大的油纸伞下,一碗接一碗地灌着薄荷汤,让人很是有些担心,别亏了自家的买卖。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丝响动……
土狗立了起来,吐出赤红的舌头,望向猪肉的目光变得更加渴望。
猪肉铺子的老板也坐直了身子,看到了对面的土狗,于是目露凶光。
卖饮子的小贩打了个饱嗝,放下手中的碗,把脖子伸出伞外,企图看一眼天色,不幸的是,炫白的阳光一下子晃花了他的眼,他赶忙用双手揉搓起来……
眼睛不能视物,耳朵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远处传来的声响突然清晰了许多……
“余大人回府了……”
“余大人回府了……”
……
片刻之间,整个城市似乎突然醒来……
空荡的街道上,一下子涌上了人潮。
刚才门可罗雀的店铺门前,被大掌柜小伙计们挤得满满。
猪肉铺子的老板眼见店门前的人头越来越密集,便扫视了一下四周,在没看到那只早不知跑到哪里的土狗,便腆起肥大的肚子,使劲儿挤进面前的人堆里。
卖饮子的小贩夹紧大腿,双手提着裤腰带,急得团团转,直埋怨自己刚才喝得太多。
吱呀、吱呀的声响中,仿佛一阵狂风突然沿着街道席卷而过,临街二楼、三楼的窗户一下子全部都掀开了……探出窗外的多是各色幞头,藏在帷幔之间的则是摇扇遮面的花容。他们不顾支木落下带来的几声谩骂,纷纷望向街道的远处,远处一队人马正缓缓而来……
当依仗越来越近,人们看见依仗中林立的木牌当中,有着《图龙阁学士余》、《权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的字样,街道上顿时掀起一阵山呼海啸的呼喊……
“余大人……”
“余大人……”
余玠,字义夫。幼时家贫,年少时就读沧浪书院、白鹿书院。自蒙鞑入寇,毅然投身军伍,转战淮东。8年间,功绩卓著,由一介白衣官至四川安抚制置使。
面对巴蜀奄奄一息的残破之境,他集众思,纳贤良,聚钱粮,抚民心,清肃吏治,奖惩军伍,开垦荒田,兴建山城,却蒙鞑入寇,守一方安宁……
川人莫不视之为再生父母!
“余大人……”
街道两侧,无数鲜花、香囊像雨点般抛洒进依仗的队伍中,无数个发自肺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余大人长命百岁……”
“余大人万福金安……”
“贺余大人得胜归来……”
人群当中,朱登科只觉得无数激动的人们附在耳边大喊,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天旋地转……
他被这从未曾体验过的感觉震撼了,史书中寥寥几笔的“民爱戴”,竟是如此赤诚与炙热!
当韩琦、张浚这些名帅隔上百里遥控大军,稍有败绩,便纵马逃遁时……
当刘琦、吴玠这些名将缩在自家地盘,背靠着雄城险隘,打出一个个大捷时……
只有,武岳飞,文余玠,敢于不畏个人荣辱,置生死于度外,深入千里敌境,只一心为国为民。
当国人已经习惯于“先做后说”甚至“不做也不必说”的“美德”和“处世哲学”,当后人嬉笑他们不懂“明哲保身”,“自不量力”……在这个饱受屈辱的时代,在众人守成求和的年代,只有岳飞上书“唾手燕云,报复国仇”,只有余玠在皇帝面前“愿假十年,手挈全蜀之地”,并且他们敢于用自己的生命去实践自己的诺言……
勇于言,勇担大任,敢于行,言出必诺,是为大丈夫!
“不就是挨几十下板子!”
当年在公司里,不出头,不落后,昏昏噩噩混日子的小白领,突然热血上头,猛地冲出人群,一下子跪在了大道中央。
郝大鹏呆住了,街边的人群也愣住了,仪仗中几名亲兵手持兵刃扑了上来,潮水般退去的声浪中,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下有重要军情禀报余大人……庆定军承信郎朱登科,有重要军情禀报阃帅余大人!”
很快,亲兵们如狼似虎地锁双臂,押肩头,把朱登科死死摁在地上,他只觉得膝盖处又硬又烫,简直像是跪在烙铁上一般。
“闭嘴!胆敢冲撞余大人的仪仗!”
一个刀鞘重重地拍在朱登科的后脑勺上,他顿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