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杨亦领着师父回到家里,向父母说明今日所遇情况。
杨亦父母心底善良,又是朴实之人,听闻这些,又看那人又不似奸恶之徒,再加上儿子在一旁添油加醋,连哄带骗,便答应让杨亦这个师父住下。本打算找一个大夫来看看,可男子说自己年过四十,姓贾名德,说被仇家追杀,不便找大夫以免暴露行踪,只要休息几日,养好伤便离开。杨亦父母听他如此一说,便也不好说什么。
次日清晨,鸡鸣报晓,朝阳如血普照大地,天不待大亮,南街已是车来人往。南街不是华城富地,住的也不是华城富人,大都是些下层百姓,所以早早的,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生活。
辰时过得片刻,南街人声嘈杂起来,比以往动静大得许多,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杨建国看着街旁告示处围了好多人,便也挤朝前去看看。
“即日起三日内,凡南街拥有住房者,一律搬迁,每间房屋按五两补偿费用计算,提前一日搬迁多补八百文钱,拖延一日搬迁少补一两。请大家做好搬迁准备,拿好房契到衙门画押”。
看过告示,人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该作何打算。杨建国匆匆退出人群,心里捉摸着往家里赶去。
刚到家,杨建国就把门窗一掩,拉着老婆道:“告示出来了,和昨天得到的消息一样,三天内搬离,提前一天多给八百文,延后一天扣一两,这也太黑了。他们这样催着咱么走,一定有什么猫腻。反正咱么耗得起,不怕他们不妥协。”但转而想想,又道:“不行,我们一家子肯定扛不住,我得召集下乡亲们,大家合起伙来,这样胜算大一些。”
杨妈妈点头称是,随后放下手中的活应道:“你先去找大伙商量商量,我也去隔壁几家探探口风。”
正当二人要开房门出去,却发现门外立着一人,正是贾德贾师傅。三人六目相对,此时颇觉尴尬,也不知说些什么。杨建国忙打圆场道:“贾师傅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贾德也忙附和道:“也没什么,刚好路过听到你们说话,抱歉抱歉。”
杨建国笑着说道:“没什么,反正这事也瞒不住。只是我们这准备坚持不搬,可能会给你带来不便,还希望贾师傅你不要见谅。”
贾德也笑道:“哪里哪里,你们拖着不搬是给我方便啊。”然后笑得很奇怪道:“不如我就多留几日,你就说我是你远房亲戚,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杨建国看着妻子,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也觉此事方妥,便答应下来。接着两人便出去召集战友了。
贾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嘿嘿一声冷笑,这一笑更加奇怪,谁也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打算。
头一天,杨建国夫妇颇有成效,说服了几十号人加入他们的计划。杨建国和妻子看着这样壮观的队伍,心里也说不出的欣慰。想着;离计划实现又近了一步。
但次日清晨,有些人便另有打算,退出了这个计划。再到第三天,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搬离,又有大半人心有余悸,便也临阵脱逃了。到最后也只剩下三户人家和杨建国家还在坚持。
到了第四天,来了一伙官差,其他三户暗想不好,惹了朝廷,当下也不好再坚持,便也忍痛只收了四两银子,匆忙搬走。这时候,只剩下杨建国这一户孤军奋战了。
官差看这一户人家十分倔强,但出于国家律法,也不好来硬得,况且此时还是白天。便也放着这一家去了。
第五天早,杨建国起来,发现房子周遭已被环绕着挖出深五丈多宽四丈有余的沟子,杨建国这才发现即便上有政策,自己也是有对策的,但殊不知人家更有对策拿下他们这种钉子户。真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贾德看着这样的情况也很无奈,几次便想离开,但又因伤势太重,即便能离开,却不能长久走动,又因身无长物,一时半会也无法子。
此间杨亦却对父母操心的问题不感兴趣,偶尔又得贾德点拨个一招半式,自是高兴的不得了。心里面更是希望师父能多留几日,但因这几日日子太过清苦,杨建国一家顽强抵抗,每日生活早已非一般人家,到得第六日晚,贾德突然高烧病倒。
杨建国一家子本来就因搬迁之事搞得心烦意乱,此时贾德一病,更是雪上加霜。
偏又生了杨亦这不省心的孩子,看他吵着闹着要请大夫,杨建国气一不打一处来,又加多日心中窝火已久,便站起身来一大耳瓜子打得杨亦倒飞出三步。然后冲着地上的杨亦吼道:“小兔崽子,还嫌你老子不够烦啊?还给你老子添乱啊?咱么都成这样了,还要养着个吃白饭的?我他妈上辈子惹了谁啊,这辈子来还的。你这小畜生,给老子滚的远远的。”
杨亦捂着脸,心里很是委屈,眼泪打着转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跑了一会儿,发现跑累了,于是杨亦一人走在南街这空空无人的大街上。
看着南街门窗紧闭,灯火全无,已不是昔日那番景象,更加上生气全无,死气腾腾,竟似乎是身处鬼城,杨亦心里直哆嗦。但心里又堵着气,便硬着头皮死也不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