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阿政通报情况(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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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看着那幅画,那熟悉的服装,是当年她陪着先生在重庆看望伤员和保育院的难童时经常穿的。衣襟上别着的那枚‘红梅’胸针虽然属于点缀,但在画里那母女俩素色衣裳中,却是那样耀眼,比画中背景中的那不可一世的烈焰更为熣灿,更加夺目,更具永恒。它那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铁骨冰心的崇高品质和坚贞气节代表了我们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是自己最心爱的胸饰。‘寒梅傲雪’至今仍是自己最喜欢画的作品。
那双鞋,原是一位护士的鞋,因为那天下午在医院视察时,见到这小护士穿的鞋明显不合脚,自己就跟她换,开始时这小姑娘还不好意思,自己对她说:因为你要不断地跑来跑去为伤员换药,鞋不跟脚怎么行?后来还是先生亲自为那小姑娘把鞋脱下,那小姑娘才把鞋换过来的。
那天下午,自己还在路上遇到重庆儿童保育院的老师,带着百多个来自武汉的难童,要从万寿宫转移到歌乐山儿童保育院,是自己帮他们拦了车将他们送去的,
而怀中的这小丫头,也是那天黄昏后和先生再次出来视察时遇到的。据民伕说:她父母也是在这天下午在日寇轰炸中双双遇难,她还有个双胞胎的姐姐。她的父母应该是观东广府人,因为这丫头那天虽然已半昏迷了,但一张嘴,就是一口很纯正的‘白话’。虽然从那天起到现在,再也没见过这丫头。自己当时身任‘战时儿童保育会理事长’,是几十万孤难儿的‘母亲’,但只有这小丫头,是我那数不清的孩子中,第一个也是自己这一辈子、唯一一个用‘白话’叫自己做‘妈妈’的。当时自己抱着这已昏迷的小丫头,真是心如刀割,连忙告诉她:囡囡,乖,妈妈喺度、妈妈喺度,唔使怕……说完,自己已是泪如泉湧,还是先生过来搂着我劝慰讲:夫人唔好阚、唔好阚,我哋都要坚强啲……哎,这可是自己曾一直牵挂,并三番四次催先生派人去接的女儿啊……
想到此,夫人仿佛回到了当年那艰难困苦,却又不屈不挠的年代。
人上年纪了,早上有没喝咖啡不一定记得,但几十年前的往事却是历历在目。
夫人打开日记本,看到扉页上熟悉的名字,就想起了这位跟在自己身边几年的副官,想起了她孤苦伶仃的身世和那苍白的脸孔;想起自己和先生为她起名时的‘争拗’;更想起这丫头为了上中缅抗日前线,竟然跟自己闹了几天别扭。
哎……如果这大丫头还留在自己身边,她就不会在‘野人山’遇难殉国了,但她最终也没给自己和先生丢脸,没给中国人丢脸!
这丫头也算自己的一个女儿吧,虽然她从没喊自己一声‘妈妈’。如到现在,她也该是个儿孙满堂的耄耋老妪了吧……
想到此,夫人心中微微作痛,饱经沧桑的眼睛一下就模糊了,日记再也看不下去,她不相信自己这把年纪还有眼泪,但眼睛却又分明模糊了。
身边的人见状,立即上前来搀扶她。
夫人轻轻地挣脱了扶着她的手,拿起手帕,轻轻地沾沾自己的眼角,深深地嘘了口气,又在藤椅上坐了下来,开始细细地读起那本日记。
突然,夫人发现身边的人还在擎着那幅油画,就吩咐先将它收好,待我想一想后再告诉你们怎么处理。
说完,夫人又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几天后,即将回国的嫲嫲,在宾馆接待了那位老熟人,两人聊了很长时间。
这位老熟人向嫲嫲介绍了夫人的近况和夫人那天看到油画和日记时的情景,以及夫人对身边的人所述说的往事,并转交了夫人给嫲嫲的包裹。
这包裹里,有自己送给那夫人的画和日记,还有一封信。
这是一封以‘母亲’口吻写给‘女儿’的信。
信中的内容很平常,就是一般母亲平时对女儿的那些‘要好好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啊、‘不要太累’啊等之如此类的叮嘱。此外,就是解释自己年岁已高,认为这幅画还是放在女儿这合适。她已请人给画拍了照片制版,日记也复印了一份,所以原物就托人带回了,嘱女儿要好好保管。他日自己若蒙主恩召,她会随身带着女儿这份礼物和问候去的,也好让在那久等的先生知道女儿的这份惦记和孝心。信中还嘱女儿应就近多去‘国殇园’,代她和先生祭奠我们民族长眠在那的万千英魂,等等……
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这封信上没有签名,落款是‘知名不具’和一朵用朱砂画的‘红梅’,并绝无仅有地摁了个手印。
说到此,阿政问:上面所说到的夫人,大家都可能猜得到是谁了吧?
见大家都一脸肃穆,没有异议。
阿政就继续说:是的,就是你们想到的那一位。
当年,在日寇对重庆实施大轰炸时,夫人的确在那段日子跟随作为统帅的丈夫在重庆四周视察,一边慰问负伤的军民,一边指挥部队御寇。这一切均见诸于当时的报道,而嫲嫲就是在那个时候与夫人不期而遇的。
所以说,嫲嫲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