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居的客人们陆续撑饱肚皮，打了一个响嗝儿，从口袋里掏出银钱，唤一声小哥收钱。“叮咚”几声，银钱被直接扔到桌子上，客人昂着头往外走。虽然这间朴素干净的小饭馆食物味道出色，在他们眼里，还是比不上大街上泛着酒香的琼楼玉宇。他们本不是有良好教养的人，也省得客气讲理，没必要一定把银钱亲手交予店家手中。韶绘又是对客人唯唯诺诺、万事不争的性子。听见有人唤他，他便走到桌子边，清点几下银钱的数目，或开心或叹气地收到怀里——即使缺了少了，或是干脆只有一枚铜板，他也不会把走到门口的客人叫回来，鼓起勇气与人争论一番。不过最近，他却不担心会有客人吃霸王餐，或是少给银钱的情况发生了。
韶赭背了食材从外面回来，搬了张凳子放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坐着，盯着每一桌准备付账离开的客人。目的是看韶绘脸色不对，他便好及时把客人拦住。他一只手不能行动，整个人瘦高白皙，看起来没什么力气，很好欺负的样子，好就好在他的性格与韶绘不同，眼神足够吓人，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股狠劲儿。若有客人真要找茬，他站起来朝小香居里面喊一声，不过片刻的功夫，君墨便用棉布擦着手，撩开帘子从后院走进来。君墨穿着方便干活的短褂，露出精悍结实的手臂，乍看之下，昏昏黄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透着那么一丝儿高手的味道。他冷峻的眸色似乎是在告诉所有人：这里有人其实很能打，不信可以试试看。
起初还真有人不信。不过当着其他客人的面，被打过一两次之后，要么再也不敢来小香居，要么每顿老老实实的给钱，总归是不敢再去门口挑衅韶赭的权威了。因为这看起来好欺负的残废只要动动嗓子，他们立马会被人打到满地找牙。其实小香居的饭菜价格并不贵，那些被打过的泼皮大多都是些吃软怕硬的家伙，以往不给钱也是看韶绘一个人好欺负，可恶的得寸进尺，现在只要君墨往他们面前一站，没一个不是乖乖掏了饭钱。既然是泼皮，他们也不知道丢脸为何物，飘彤大街上只有小香居一家最便宜干净，味道也好，被打之后还是舔着脸来吃第二顿，进来的时候连忙声明一定给银钱，生怕韶赭认得他们的脸，大喊一声，又有人跑出来对他们一顿胖揍。
一来二去，这些人当中倒有一个和韶绘韶赭相熟起来。
秦小乐把整个身子都靠在小香居的柜台上，用一根木签剔着牙，悄悄瞟着苏恋恋那桌，凑进了站在柜台前的韶绘，笑嘻嘻地问：“绘哥，这一女一男，还有之前走的那个男的，是啥身份哪？”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看别人穿的好想去敲诈？都十六岁的男人了，还不花心思学点儿好的？”还没等韶绘开口，韶赭便收拾好凳子，走了过来。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除了最后来吃饭的苏恋恋与秦小乐，其他客人都付钱离开有一阵了。苏恋恋的饭钱他不担心，秦小乐进门的时候也已经给了银钱，和以往一样，刚好是三碗米饭一碟小菜的钱。
说来好笑，秦小乐其实挺倒霉。他平时吃饭都是给钱的，只是那天做完工，老板高兴明天又要纳一房小妾，多赏了他们些银钱。他也跟着高兴呀，于是听信一个老乡的忽悠，跟着一群人上赌坊潇洒了一次，把吃饭的钱都输没了。哭丧着脸来到小香居，吃完东西才发现兜里没子儿。他忽然回想起来，以往有的客人吃完没给饭钱，那位瘦弱的小哥也没说什么。那天他头一次昧着良心吃一顿霸王餐，心虚地哼着小曲儿大步往外走时……被人猛地伸手拦住了。韶赭拉长一张黑脸看他，也不听他解释。见他身板小，又长着一张孩子脸，韶赭第一次没喊君墨的名字，骂骂咧咧地抬脚，狠狠踹了他几屁股，教训一下便放他走了。第二天，秦小乐又站到了小香居门前，没等韶赭拦着不让他进门，他便从怀里掏出两顿饭的银钱，交到韶赭手上。韶赭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看到他坐到昨天靠窗的那张桌子上，想了想才记起，这是昨晚被他踹了几脚的少年。
便是那晚，韶绘端给秦小乐三碗米饭、一碟小菜，外加一大盘炒肉。秦小乐吃得特别香。所有的客人都吃饱喝足陆续离开，他稳稳坐在凳子上，没有着急走。他在小香居打烊的时候，主动帮忙收拾了桌凳，顺便告诉了君墨三人他的名字。
秦小乐丢掉剔牙的木签。他只不过想打听打听那桌人的来头，他也算小香居的常客了，从来没有见过苏恋恋。听到韶赭所言，立即不乐意地嘘声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坏的人么？”
韶赭也同他一样，靠在柜台上，耸肩道：“你脸上的表情就有那么坏，口气也像。”
“我在怀水码头做工，那里的男人搬货物看女人，来来去去都是这个表情，有什么不对？”秦小乐拍拍自己的脸。这可是作为真正的男人才应该有的表情，老乡们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你承认你是泼皮了？那天不给饭钱其实也是故意的吧。”韶赭斜着眼睛看着秦小乐。
“我都说了，那是我第一次去赌坊，你别没事就用这个来笑话我！”秦小乐狠狠的眯眼，像是小动物咬人前的龇牙咧嘴。他突然朝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韶赭大混蛋！死残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