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这是堂下原告秦良等人的状纸，以及秦良在两位未到之前的发言，请过目。”张府尹将状纸和师爷的堂上笔录，一并递给了六皇子李丞琦，“接下来应该是听柳容里的辩词。”
李丞琦摆摆手，很是随意地笑道，“不用给我看，我对刑律一窍不通，本不爱参和这些事。今日前来，只是应了父皇的要求，给他当一回眼睛，回去将过程与结果如实相告。父皇日理万机不能亲自听审，但对菁俊会的关注可是从未少过，本想一道圣旨革了柳容里的菁俊会社长之位，但早有菁俊会才子联名请奏，恳请对柳容里宽大处理。所以，一切还得按照程序来，这案子该怎么判，要看张大人和宋大人的。便当我……是个路人如何？”
“难怪秦良等人要退而求其次，在衙门状告擅雅，原来有人先他们一步，把折子递上去了……”君墨低声道。
“这些人还真是执着，柳公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让他们咬着不放这么恨呢？”苏恋恋跟着问道。
恨么。
君墨没有说话，朝着秦良等人之中的某人看去。
六皇子所言，让很多人心里开始上下打鼓，摸不清皇帝的想法了。柳家是玄裕皇帝钦点的皇商，莲女画舫失火之事柳容里责无旁贷，以为皇帝派人从旁听审，是摆明了要维护柳容里。但一看下派的官员，一个是刑部尚书宋节仪，只认证据与事实，他的判决不会因其他因素而改变，这样一来，丝毫没有维护的意思在里面了。在座的人除了宋节仪，原本最有话语权，最能左右案件结果的人物，非六皇子莫属，但六皇子与柳容里也毫无交情，更表示了替玄裕皇帝袖手旁观，不会插手案件的意思。
经六皇子这位身份尊贵的“路人”之口，唯独留给世人一个，当今皇帝“秉公任直”的印象——皇帝重视的，只是与菁俊会有关的案件，而不是对柳容里。
这并非没有可能。柳容里虽为皇商嫡长孙，但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况且柳容里确有失责，直至此刻，莲女画舫的残骸在夜露湖上还未燃烧殆尽，柳家每日陆续派人竭力灭火，证据摆在那里，皇帝没理由偏袒他。
大部分人都觉得六皇子所言非虚，没有一道圣旨革了柳容里菁俊会社长之位，是因为才子们联名请奏的缘故。
“这……宋大人您看……”见六皇子坚持把此等重责交还给他，张府尹流着汗，将状纸转给了刑部尚书宋节仪，千盼万盼，刑部尚书别与六皇子是同样的回答。
宋节仪观详一番后，将状纸和笔录递还给了心中忐忑的张府尹，朝堂下问道，“谁是秦良？”
这是要接手案件，助他审理的意思了。张府尹心中大喜，快快乐乐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秦良的神情经过了几番变幻。从看到六皇子与刑部尚书出现的惊诧，到听到六皇子所言的窃喜，最后是瞟到柳容里神色不变后的思索……被刑部尚书叫到了名字，他回神过来，挺了挺胸口，“草民在。”
“状纸上说，几名原告一致认定，要求柳容里赔偿银钱百两，革除菁俊会社长之位。那么，你是要求被告赔偿银钱，还是革除他菁俊会社长之位？”宋节仪的目光在秦良身上审视片刻，继续问道。
秦良被这一问懵了头，“当然是……两者都要……”他还在回味刑部尚书问题，观审的百姓又窃窃私语起来，没等张府尹再次拍下惊堂木，便被其中一个不怕挨板子的声音吼了出来——
“太贪心了！”
此声一出，渐渐有百姓悄悄跟着点头。
“是啊，银钱百两已经不少了……”
“做人怎么能这么贪心……”
“听说火灾并未有多少伤者，这样的结果也太……”
后面陆续冒出的声音没有先前那般放肆，却还是传入了堂上众人的耳朵里。
那个最先发出声音的人，虽然捏紧了鼻子，柳容里还是把人认了出来，心中一笑。
百姓的愤愤不平声，犹如潮水般涌进了秦良的耳朵，本来信心满满的他有些慌神，连忙改口：“那便……革除他菁俊会社长之位……”
秦良不明白，被人评头论足的不应该是被告柳容里吗！
永远也想不到，是宋节仪的问题方式，导致了这个结果。简化原告的应求，是处理民事纠纷最基本的方式，通常情况下百姓的应求都很简单，只有一种。秦良先前由于气愤，未按照最初的想法提及银钱，百姓原本只知道原告要求革除柳容里菁俊会社长之位，觉得是在情理之中。然而，突然又增加了赔偿百两银钱一条，下意识都会觉得原告贪心。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柳容里的好名声上的，百姓认定柳容里是好人，画舫失火又未曾伤及人命，自然会偏袒他。若是将柳容里换作一个十恶不赦之徒，要了他的命才会让百姓满意。
啪、啪、啪。
连续三下惊堂木打断了秦良的陈辞，也将听审众人之间的交头接耳声压制下去。张府尹见四周安静了下来，皱眉朝着秦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秦良抹了一把汗，咬牙道：“草民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