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高高低低地站着一排十多岁的年轻丫头。
既已穿上了苏宅轻罗粉底的丫鬟制式襦裙,想必都已经在苏府管事婆子那里受过训,清一色的唯唯诺诺,恭敬地福着半身,脑袋低垂只露小片额头,怎么看都像墙角没晒到过太阳的蔫吧小花儿。苏恋恋朝院子内的一颗长杉上看去,一只鸟儿高傲地昂着脖子。
“吱吱——”,仿佛它才是这里的小皇帝,底下是一排等候的秀女,此时它正开了金口各个点评。
看来这个鸟皇帝也跟自己一样,对这些丫头不满意嘛!
这一大堆人前脚挤进了西院,后脚苏思便被苏永誉遣人叫走,苏思身为长子,早已放弃仕途,开始着手家里的事业,说是爹找他有事相商,临走时颇担心地回头望了一眼,最终还是留下苏恋恋一人应付。苏恋恋是明白人,不想自己大哥为难,自家爹是避免长子在丫鬟的事情上为女儿出主意,帮衬着说话,最后逆了他的意思。
几个丫鬟而已,又不是没长过这些尾巴。苏恋恋开始审视起这些丫头来。
琼州苏家在帝都也算声名赫赫,还在置办宅子陈设时,就有人过来打听,是否有下人空缺。知道苏家的待遇比一般宅邸要好,清贫人家争相想把姑娘送进来。更是瞅着苏永誉身边仅有妻子一人,并无妾室,长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相貌虽如圆月有缺,但也是英姿挺拔的谦谦君子,不失为一棵好树。且不知苏家家风清正,古往今来,苏家男子鲜有纳妾。有苏永誉的吩咐在前,那些怀着不干净心思的,早被管事婆子打发走,连门都进不得。苏恋恋让这些丫头抬起头认认自己的脸,也方便她看看她们长什么模样,跐溜掠过去,蔫吧小花儿倒也有几个长相顺眼的,就是不知投不投自己的“缘”。
苏家的管事婆子有三个。其中一个姓刘,是苏夫人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人,对苏家尽心尽力,性格泼辣爽直,办事利落以“快准狠”出名。苏恋恋甚喜刘婆子的为人,从小与她很亲,还在琼州时一大一小就经常凑在一起唠嗑。此次带着众丫头来的就是她,显然苏永誉拿出的是以软碰硬的招数。
刘婆子见苏恋恋瞅来瞅去,一盏茶下来仍未做决定,大腿一拍,有些急,“我的乖小姐哟,这些丫头都是老奴认真过了一遍水,挑拣出来的好丫头,您随便逮两个去,让老奴在老爷那儿好交差。今天事多,宅里的琐琐碎碎都还要老奴帮衬着咧!”
苏恋恋故意晾着她们。她心里极不甘愿,嘀咕问道,“好婆婆,今日必须是在这里头挑了?”在她眼里,丫鬟等于通风报信背主之徒。不听她这个主子的话还碍手碍脚,永远谨遵苏永誉交代的三件事:看住小姐,有事上报,莫要胡来。想必站在这里的都是个中精英了。
“是的小姐。您就别磨蹭了,老奴这把骨头都快磨散架了。”刘婆子在耳边轻声催促。苏恋恋从来不端小姐架子,与她们这些丫鬟婆子讲话也随意,但做下人的要有分寸,该办的事情一点也不能含糊。她与小姐亲近,但又不能忤逆老爷。特别是在伺候小姐的丫鬟这件事情上,老爷再三叮嘱。
苏恋恋叹一口气,添丫鬟这事儿今天是跑不了了。苦着脸朝着下面的丫头们喊道,“多的我不要,就两个,想留在府里的自己站出来。”
丫头们不解其意,你看我,我看你,脚步声悉悉索索,陆续迈出十来个。刘婆子微微点头,都是提醒过的,这些丫头的表现还算让人满意。
原以为小姐会在这十多人里面再挑,哪料到苏恋恋纤手一挥,鼓掌道:“好了,赤心可鉴,赤心可鉴!待会儿都跟着刘婆婆下去,她会为你们在府里安排活计,我这里便不留你们了。”
苏恋恋不是说着玩。她问的是想留在苏宅的丫头,并非指的西院。这些想也没想便站出来的丫头,定是之前经过她爹的授意,拿了好处,打定主意要留在西院里。若这样都让她们进了西院,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脑子?
刘婆子深知小姐不喜监管的跳脱性子,以为她借口一个丫鬟也不要。她受的是苏老爷的吩咐,哪能由着小姐任性,再怎么也要塞两个进去,连忙阻道,“哎!小姐你这是?把人都剔走了,这不为难老奴吗。”
“我又怎会为难婆婆?”苏恋恋这么说着,弯弯嘴角,伸手指了指。刘婆子顺着她的眼睛看向刚才丫头们列队的地方,那儿还定定地站着两个丫头,一个十七八岁,清秀沉稳,一副静候差遣的模样,另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娃娃脸,绞着手指头,被苏恋恋一盯,面上浮出不知所措的害羞神色。
刘婆子“哎呀”一声,想了起来。今日早上人牙子才把这两个丫头送来,是一对姐妹。大的那个本是要出嫁的姑娘,老爹嗜赌,一夜间输了个倾家荡产,向男方狮子张口碰了钉子,硬逼着女儿退婚不嫁。小的那个虽然不爱说话有点怕生,但手脚勤快,看着是个乖巧听话的。所幸那赌徒还有点人性,没有把两个女儿直接卖给飘彤大街里的妓馆换钱,而是找了人牙子当中间人。两个丫头都是死契,似乎以前家里有教养过,略识几字,只是刚进苏宅,还没来得及受训。又恰巧遇到老爷夫人千里归家,她忙起来便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