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钦宗闻得京城失守,正在哭泣,追悔不用种师道之言,忽然喧声大起,阑入禁中,不禁面容失色,疑是金兵到来,连忙起视。乃是卫士们因京城已失,追至驿馆里面,将金使刘晏乱刀杀死,又聚集了京城人民,求见钦宗。钦宗只得登楼慰谕,当有卫士长蒋宣到来,挥众使退,情愿拥护乘舆,突围出来。孙傅、吕妤问,连称不可。
蒋宣厉声道:“宰相误信奸臣,害到如此地位,还有何说。”孙傅尚要争辩,吕妤问连道:“汝欲护从出幸,原是一片忠义之心,但此时四面俱为敌兵困住,如何可以轻动,倘若有失,怎生是好呢?”蒋宣乃道:“总算吕尚书能知军情。”言罢,率师退去,何袲欲亲率都人巷战,适值金人遣使前来,仍是宣言议和退师。钦宗遂令何袲与济王栩,赴金营请成。及至还,说是粘没喝等,要上皇出城订盟。钦宗呜咽说道:“上皇已是惊忧成病,何可出盟必不得已?
待朕亲往。”何袲等皆默然无言,钦宗顿足流涕道:“罢!罢!事已至此,也顾不得了。”遂命何袲草了降表,由钦宗亲自赍往金营请降。粘没喝、斡离不高坐胡床,传令入见。钦宗进营,向他长揖,递上了降表。粘没喝道:“我国本没有兴兵的意思,只因你国君臣昏庸,故兴师问罪。现在只要别立贤君,主持中国,我等就可退兵了。”钦宗默然不语,何袲、陈过庭、孙傅随侍钦宗同声抗争道:“若是割地纳金,还可勉从,别立君主,请毋庸议。”粘没喝道:
“你们既愿割地,快些割来,说到纳金一层,非金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不可。”何袲等听了,伸出舌头,缩不回去,哪里敢承认这个要求。粘没喝便将钦宗何袲等留下,硬行胁迫。钦宗无法,只得一一答应,方才放令回城,限日办齐。钦宗从金营出来,已是哭得不能仰视,见士民欢迎道旁,不禁掩面大哭道:“宰相误我父子。”等到进了城,便遣刘袵、陈过庭、折彦质为割地使,分往河北、河东,割地与金。又令欧阳罷等往谕各州县降金。欧阳罷曾知监官县,尝与僚友九人上书,言祖宗的土地,子孙应行保守,不可以尺地寸土与人。后来做了将作监,金兵围困京师,又上言战败失地,它日取还,不失为直,不战割地,它日取还,未免理屈,因此触怒了宰相,偏要派他去割深州畀金。各路派去谕降的使臣,都有金兵押解同行,欧阳罷到了深州城下,高声喊着城上守兵,涕泣说道:
“朝廷为奸臣所误,丧师割地,我舍命前来劝谕你们,守土报国,不可降金。”语声未毕,早为金兵执送燕京,痛骂不绝,被焚而死。两河军民却也不肯降敌,多半闭门拒绝使命,不受诏书。其时为靖康二年元旦,钦宗朝上皇于崇福宫。粘没喝也遣子真珠入贺,钦宗命济王栩往金营报谢。过了两三天,金人既要来索金帛。城中哪里取得出许多金帛来?到了初十,竟令人入宫坐索,倘若没有,仍要钦宗往营中面议。何袲、李若水进言道:“陛下前已去过,并无意外情事,此时何妨再去。”钦宗不得已,命孙傅辅太子监国。自与何袲、李若水复赴金营。阖门宣赞舍人吴革谏抵:“天文帝座甚倾,车驾若出,必坠金人狡计。”何袲不听,仍拥钦出外。张叔夜叩马谏道:“陛下已去过一次,此次不宜再往。”钦宗道:“朕为保全一城人民,不得不往。”叔夜号恸再拜,钦宗亦流泪道:“稽仲努力!”稽仲乃张叔夜表字,钦宗呼字而不名,乃是重托的意思。将至城门,有人民数万,挽住马道:“陛下不可轻出,若出事,在不测。”皆放声号泣,不放钦宗出外。范琼拔剑道:“皇上本为合城生灵出去的,今幸金营旦去暮回,若不放出城,你们也无生理了。”百姓大骂奸贼,争以瓦砾击之。范琼举剑砍伤数人,方才得出。到了金营,粘没喝即将钦宗留住,作为抵押,索交金帛。太学生徐揆,赴金营投书,请车驾返阕。粘没喝怒加诘责,徐揆大声辱骂,遂为所害。刘袵割地回来,粘没喝颇重其人,令仆射韩正,馆待于僧舍,劝他道:“国相知军,将加重用。”刘袵道:“偷生以事二姓,宁死不为。”韩正道:“军中正在议立异姓,国相欲令君代我之位,与其徒死,不如北去,安享富贵。”刘袵仰天大呼道:“苍天!苍天!大宋臣子刘袵,肯任虏人迫逼么?”遂走入耳室,觅得片纸,啮指血了几句绝命词道: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两君!况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此予之所以死也。
写罢,折了一个方胜,命亲信的人,持还以告家属,当即沐浴更衣,酌饮卮酒,自尽而之。金人也称赞他的忠诚,把他葬在寺西的高冈上面,且遍题窗壁,写明葬所。直过了八十天,家人方才前来,寻得尸体,备棺收殓,还是颜色如生,毫不改变,后来赐谥忠显。钦宗留在金营里,日夜要想回城,传谕廷臣,搜刮金银,不论戚里宗室,内侍僧道,技术娼优,一概搜罗。搜括了八日仅得金三十万八千两,银六百万两,衣缎一百万匹,赍送金营。粘没喝还以为未足,再令开封府立赏徵术,复得金七万两、银一百十四万两,衣缎四万匹,仍旧献上。粘没喝怒道:“宽献这许多日,还只得这一些,分明是有意欺我。”提举官梅执礼答道:“实在收刮已尽了。”遂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