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士这一席话,旁人听了,莫不暗笑,说他在那里梦呓。便是德妃也似信不二的,以为那相士的话,毫无影响,自己一个女子,贫困到这般田地,又伏处在乡间,无人知道,哪里来的大贵呢?但是自从听得相士之言以后,却把自尽的念头打断了。
每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把相士的话拿来自己宽解一会,也就过去了。不到几时,闻得邻舍家有个做银匠的,名唤龚美,要到京师去做生意,德妃想道:“我枉自生得相貌美丽,满肚才学,埋没在穷乡僻壤,怎的有个出头的日子呢?不如也到京师去碰碰机缘,或者应了相士之言,有个发迹的日子,也说不定的。”定了主张,便走去找着龚美,说出结伴同行的意思。
龚美起先也不肯答应,说一看我盘费无多,只够一人的浇裹。二来孤男寡女,一路同行,甚为不便。德妃笑道:“你说的两层意思,我早就打算到了。头一件,盘费,不用忧虑,我有随身本领,到处都可以吃饭,决不累你;第二件,我们可以认做兄妹,沿路上有人查问,我自有话回答,必无意外之虞!”龚美见他这般说法,没法推辞,只得答应了,携带他一同上路。德妃到了路上,便打起花鼓来,看的人见他生得花容玉貌,唱得珠喉宛转,花鼓又打得高下疾徐,别有节奏,格外多给银钱。起初德妃一个人打着唱着,后来龚美见打花鼓很可以赚钱,也就十分高兴!
便制了一面小小的铜锣,帮着德妃歌唱起来,居然成功了男女合演的花鼓戏了。一路之上,逢州过县,哄动了不少的人,收入的银钱,不但德妃吃用不完,连龚美也沾了不少的光。不日到了京师,龚美仍去做他的银匠,德妃把沿路赚来的几个钱用完了,只得又去卖艺。京师地面,不比得别的州郡,内而宫廷,外而官宦,来往不绝。忽然来了个打花鼓的女子,大家都没有瞧过这玩艺儿,争着前来观看。德妃见生涯不恶,格外高兴!那花鼓打得格外可听。
这一天正在卖艺,恰巧有个襄邸的贴身内监,看见了德妃的色艺,便回到邸中,同一般同伙说了,并称赞这女子生得怎样标致,唱得怎样好听,内监们都是一窝风的性儿,便不约而同的前来瞧德妃打花鼓,瞧了之后,人人称扬,个个赞美!因此,一来襄邸中人都被他哄动了,渐渐的传入真宗耳内,真宗此时尚未立为太子,年少好奇,听说有个外路来的打花鼓女子,便带了几个近侍,微服往游。此时德妃的年纪,尚只十五岁,仍与龚美住在一寓。
真宗由近侍领导,直至寓中,恰巧德妃收拾好了,正要上街卖艺,忽有几个人闯将进来,见中间一人,年纪甚轻,身穿华服,生得龙眉凤目,相貌堂堂,随身跟着四个人,都是太监的形象,德妃是何等聪明的,早已知道不比寻常,连着迎着他们,殷勤让坐。真宗便在上面坐下,四个跟随站在旁边,内中就有一个先开口对德妃说:“咱们小爷,听说姐儿的花鼓打得很好,所以亲来尝鉴,你可打一套来给小爷听?”德妃连忙答应,取了花鼓,连打带唱,把平生的绝艺都献了出来。真宗初见德妃的芳容,已是目眩神迷,暗中称赏,及见他打起花鼓来,身材娇小玲珑,声调悠扬铿锵,更加怜爱!德妃早知真宗不是平常之人,有意的目挑眉语暗暗传情,惹得真宗意马心猿,一刻也忍耐不住。
回至邸中,立时令内监把他召入,作为侍女。当下真宗细细的问他家世,据德妃自己说,先家太原,后徙成都,祖名刘延庆,曾在晋汉间做过右骁卫大将军。父亲刘通,太祖时曾任虎捷都指挥使,从征太原,中途病殁。因家世清寒,六亲无靠,所以同了表兄龚美,转徙来京的。德妃一面诉说,一面着凄惨悲切的态度,愈加楚楚可怜!真宗正在少年时候,怎肯将他轻轻放过。那德妃又生性聪明,机变异常,想着从前相士之言,更加移篙近岸,图个终身富贵。一个是解佩水边,不啻神女,一个是行云梦里偏遇楚王,两下里相怜相爱,如胶似漆,片刻也分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