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聚众逃往距知北城不过数百里的马鞍城拒守,那里城高壁厚,急切间昌余人如何能攻得下?其人定要追击所谓黑骑,莫非另有所图?更有甚者,只看当时状况,城中尚在鏖战,杀伐虽是惨烈,可涉川军卒明显还有余力,这单谨若收敛部众迎击,未必就不能夺回城池,可单谨非但没有如此做为,反倒是对一小股传闻中只有三百余众的桑家私军穷追不舍,这一点当真令人感到困惑!”
似是见谢观星默默无语若有所思,安平王单勉有些不耐,开口接着说道:“谢兄所言不过依托律法,我那兄长便是真的无旨回返,父皇那里未必就会责怪,此等事有人当年同样做过,原就算不得什么!可是谢兄有没有想过,这两只败军如何便能如此轻易通过上谷、于西、九源、苍山四郡,沿途四十余座大小城池,那里的官员莫不是死绝了?”
“王爷可是在担心逍遥王……,这个……不到可能吧!”
方胜面色有些泛白,一双手却在无意间合在一起反复搓动,那样貌像极了一名待价而沽的奸商。
方胜有方胜的考量,若是单谨失势,涉川之内又有哪个王爷可以与单勉比肩?那个出身低贱的庶民王爷单铮吗?还是说皇城中的某个一出生便不会说话的孩童?
若论官场伎俩,方胜耳闻目染之下自是不差,可说道这杀伐征战,方胜却是一窍不通。他脑袋里现下想得最多的便只有一件事情。
“若时局动荡,安平王府与刑讯司总捕衙门,以我方胜之才,总需有个侧重。”
单勉没有留意到方胜的变化,见谢观星没有开口,只得接着说道:“父皇那里也不知做何打算,终日里只管充做农户,大小事宜,只交由宫中内官总领许三福往来传递,京都防务更是下旨让本王自行斟酌,可是有一件事情,想必连方兄那个主官王哈儿都不知道,如今的京都,无异于一座空城。”
此言一出,当即令方胜与谢观星如遇雷击,开什么玩笑,堂堂的涉川国府,重兵守护的京都城,怎么就可能在一夜之间成了一座空城?
叹了口气,单勉压低声音说道:“此等事,原不该对你二人提及,可京都之内,又有何人可做我单勉臂膀?京都城外护军,业已于数日前尽数调走,皇城禁军大部同样不在京都之内,早已自秘道出城!你等每日可见的皇城禁军,立于城上的多一半是草人……,涉川已然乱了!不知是何人放出消息,只说迷陀丸便只有京都可以产出,如今难民云集,被刻意放入城中的不过四千余人,可是在城外百余里的常宁县,那里被圈禁的难民足有十万余众!”
对于单勉的讲述,谢观星惊骇之余却是有些不解,若难民只有十万,何需调动京都城外的护军?
念及此处,谢观星开口问道:“若禁军大部出城,再算上京都周围的护军,汇集一处,何止十万,难道都用来圈禁难民?”
这一问,倒是真让单勉有些为难,可是事已至此,再瞒又有何用?
“清河县有官员屯粮之所被百姓撞破,消息放出,当下催生民变,如今各地民变四起,州府郡县的护军自顾不暇,最大的一支叛军队伍,已连克南云州六座城池,据信披甲叛逆人数业已超过二十万,裹挟者更是不计其数。南云州挚守郭护已于两日前自京都回返属地,可他能不能在周谨领军护卫下顺利进入南云州,如今都是个问题!莫要在指望旁人了,本王让你二人看两样东西,看过了你与方兄就会明白,涉川的安危,便只在你我兄弟三人手中!”
“窟通”一声,早已有些支撑不住的方胜坐到了地上,这担子实在太重,即便是天生的赌徒也有些承受不住。就在安平王说出皇城内存有秘道可通向城外的那一刻起,方胜就已经清楚明了的知道了一件事。
去他妈的刑讯司总捕衙门!他方胜与谢观星,都被这安平王单勉牢牢捆在了一条船上,生,一起生,死一起死,从今往后,最好永远都不要离开单勉的视线,若是身边没有暗桩,便是“请”,也要请来一个。
“娘的,这还是当年那个重情重义的安平王吗?此等机密,也是我方胜可以听得!”
再次抹去额头的汗水,单勉并未对方胜如此失礼的行止做出责怪,其人只从看了方胜一眼,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物搁在了桌案上。
一直到此刻,谢观星这才留意到,桌案上除了那件单勉从怀中掏出的物什,居然还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木匣,匣子上的封条已被人开启,可依旧上着锁具。
对于自己没能及时察觉房中多了一样东西,谢观星多少有些自责。可转念一想,谢观星当即释然,这来的都是自家兄弟,那长匣又紧贴着一堆宫中赏赐摆放,自己没能及时察觉也在情理之中。
细细看向那件从单勉怀中掏出的物什,谢观星不由一愣,看那物什形制,不过是一块木制令牌。
京都之内,似这等形制的令牌谢观星见过太多,莫说是木头的,便是金银制成的,自己做影卫时,每每查抄朝中一品以上官员府第,总能搜出它一两块。
对于谢观星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安平王单勉只能报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