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都城外,某片营房之内的一处宅院中,亦有一名涉川的官员正站在窗前观看着这场豪雨,只是此人的面色却不似安平王单勉那样轻松惬意,其人眼神呆滞,双臂下垂,那看上去并不太大的头颅却好像无比沉重,直似要将整个脖颈都压回到腔子之内。若透过其人双肩向后望去,却可看到其人身后房梁上悬挂着的一条绳索,而一张木几则端端正正摆放在绳索之下,这诡异的一幕让这人、这房看上去阴森无比。
“大人,这场雨?”
一个声音从房中的某处角落传出,随着一道闪电,那阴影中显露出一张略显苍老的脸。
“来不及了,他们都送走了吗?”
“老奴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大人难道还不放心?”
那窗前立着的涉川官员苦笑一下后说道:“即如此,你为何不走?莫不是嫌我给的银子不够!”
那阴暗中的老者缓缓来到这官员身后,施礼说道:“大人说笑了,那些银子,便是老奴再活两世也是足够了,只是老奴一直跟着大人,已然习惯了,若是大人想要换个地方去走走,若没有人相陪,老奴总觉着不放心!”
一串泪水从那官员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
“即如此,也好!那边你不想去交待一声吗?”
“不用了,不知大人是何时知道的,因何一直都不点破?”
“官做的久了,这人心反倒看得通透,您老是何样人物,我心中自有权衡。人都说一入仕途,身不由己,走到今天我方发觉,其实这命原就是自己的,身不由己的不过是些牵绊,若是真放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仓中还有些余粮,这车队若做得防护,未见得就会有事,大人何不再等两日?”
“我真的是累了,即便有所防护,这等豪雨,沿途泥泞,四日之内车队也到不了京都,即如此,总会有人动手,若等着其人前来,倒不如自己走的痛快!”
“老奴有一事不懂,王爷为何定要动用京都这里的粮库?”
“他才到西府州多长时日,如何能有这边熟络,何况若有旁人参与,来日若得了天大的功劳岂非留下了别人的口实!”
又聊了两句,这官员似乎没了兴趣,止住那老者的言语开口问道:“听闻此种死法会很难看,不知是真是假?”
那老者闻言嘿嘿一笑随即说道:“岂止是难看,只怕还要留下些黄白之物!”
那官员一时哑然失笑,说道:“这当如何?”
老者笑道:“老奴倒是有一法,即干净又痛快,只需用迷陀花的香精混合檀香之气,便可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昏睡,若不施展解药,此间动手,无痛无觉!”
那官员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你这老东西藏着这等本事,可是准备来对付我的?”
“想过来着!”
一阵笑声顿时在房中响起。
约莫过了能有一个时辰,这片营房内忽然出现了大批身披雨具的影卫,而随着这些影卫进进出出,又折腾能有两个时辰,此处营房渐渐又回复了最初的“平静”,可是就在军营的后门,却有几名军士用大车运出了两具用草席包裹的尸体。
大雨之下道路难行,这大车明显走的很慢,待到了距离那片营房能有两三里外的一片树林,几名军士取出了工具开始挖掘,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将这两具尸体草草安葬了事。
三更时分,空无一人的树林内只听得见雨水击打树叶带来的一片“哗哗”声响,而就在此时,那树林中间的一片空地中却有一只手臂从泥土下伸出。
若然有人再此,只怕会被这一幕吓得死了再死,难倒这世间真有鬼魂存在?亦或是“僵尸”?
雨水很快就冲刷掉了那“僵尸”身上的泥浆,若是你细看,便可认出,这所谓僵尸正是白日里的那名老者。
这老者出土之后,并不离开,反而反身用双手挖掘着那坑中的泥土,口中亦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着什么?不过远远看去,好像情绪还不错!
又是一具尸体被挖出,这老者从怀中掏出一物,凑到了那尸体的嘴边,但是预想中的醒转没有出现,那老者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其人轻轻拍打着那具尸体,忽然,那老者的手似乎是触到了什么物事,整个人一下僵住,可只停了一瞬,那老者便如疯魔般撕扯掉了那具尸体身上的衣物。
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闷雷,随着闪电的照耀,一点寒光出现在了那具尸体之上。
一声痛彻心肺的嘶吼在林间炸起,那老者高举双拳,仰天嚎叫,似是想要向这苍天讨还个公道,可是这天,这雨,这电,又何曾在意过人世间的悲苦激愤,而这老者声嘶力竭的惨嚎又如何冲的破这响彻天地之间的巨大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