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了路。初始的逐户拜访,在一更时分就已结束,因为老君村的村民,几乎不约而同选择了一更过后紧逼门户。等到方胜身后的门“咣当”一声关闭,方胜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巷道。
夜近四更,筋疲力尽的方胜终于开始敲打每一户路过的院门,这才生出了方才那一幕。
在房内四处找水喝的方胜,并没有像自己想像中那样买到吃事,更没有查到什么像样的案情。或许那些村中的靓丽女子让他忘记了什么是饥饿,也忘记了来此处的真正目的。
送走了村民,谢观星对着方胜开口问道:“可见到有何异常?”
那方胜在院中的水缸内填饱了肚子,此刻早已爬上了床榻。听得谢观星问询,含含糊糊答道:“吃食无人敢卖,亦不施舍;女子貌美,男子亦长的周正,非我方胜可比!”
谢观星闻言,一阵暗火,开口问道:“你出去这半晌,便只查来这些?”
那方胜一阵哼哼唧唧,明显就要睡去,谢观星哪里容的他这般应付了事,隔着被子,当下便一脚踹去。其人吃痛,只得勉强打起精神继续说道:“访了!访了!莫要再踹。我查了能有十余户,真就……少见老者!倒是在一户挂黄灯笼的人家内,撞见了今日那名女子,只是那女子开门之时……很是愉悦,见到是本官,当即闭户,却是撞伤了……本官的鼻子,明日得闲,定要再去……讨教一番,本官的……鼻子,岂能白撞!”
谢观星还想再问,被褥中却已经响起了鼾声,看来这方胜,当真是累了。
替方胜掖好被褥,熄灭火烛,谢观星出了住处,独自一人前往官衙中的一处所在。
那地方本该在入村之后就即刻前往,可白日里的诸多规矩,让谢观星多了个心眼。他刻意漏过了此处。而现下夜深,无人干扰,那地方又在官衙之内,正好前往查看一番。
揭去门上封条,谢观星进入了正抚令程庆的房内,可借着点亮的油灯观瞧,谢观星再次火往上撞。
死的是此处的正抚令,又非旁人,怎可随意情理刑案场地?这房中一应物什摆放齐整,且一尘不染,明显是被人动过,如此一来,倒是能查出个鸟蛋?这他娘的又是合了哪条规矩?
定了定神,谢观星从腰间抽出一根细丝,只轻轻一抖,那细丝三匝环绕,牢牢固定到了谢观星头顶的房梁之上。
依着过往经验,但凡自缢案件,若仵作验尸无误,又经推官捕头认证,官衙内的正抚令可以安排收敛尸体并抽取悬挂之绳索,恢复场地原貌。可那悬挂绳索的房梁,通常无人会动,若是有仔细的捕快,即便刑案场地内无迹可寻,也可通过查看房梁上绳索的收放痕迹,找到一些尸体上看不出来的信息。
将那细丝在腕上轻轻一缠,谢观星微一用力,脚尖只在墙角的柱子上一点,其人“蹭”的一声便攀上了房梁,随即一个旋身,翻到了房粱之上。
可眼前的一幕再次让谢观星瞪大了眼睛,房梁上干干净净,本该是薄厚均匀的一层落灰,已被人仔细擦拭干净,谢观星想要找到的痕迹半点也没能留下。
“这等仔细的所为,莫要说是为了恢复原貌,分明就是为了消除痕迹!做得倒是仔细。若这正抚令大人真是自缢而亡,何需如此?若没个蹊跷,那才真是奇怪!”轻盈若燕,谢观星自房梁上翻下,却还是忍不住一阵腹诽。
房梁上没有收获,那便只能够在房中寻找线索。这房中属于正抚令程庆的东西原就不多,除了床榻被褥,桌椅茶具,剩下的多是些衣物兵书之类。虽然这些东西已经被人好生“整理”过,谢观星还是仔细翻检了一番。可即便是将每本兵书的扉页都逐一翻阅,谢观星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桌案上的茶具,谢观星亦有小心查过,只是那茶具清洗的极为干净,测试之下并无异样。整个房中,唯一没有查过的,就只剩下那口搁在墙角的大缸。
依着通道何健所言,村中几口古井,早已枯干,村中用水,须从山上古井送来,所以家家户户多在院中存有蓄水的大缸以备不时之需。因这大缸乃是个盛水的物件,初始谢观星并未在意,可即是再无可查,这大缸就必须看上一看,没有旁的原因,只是因为那缸中用水多少,或可看出此人具体死在几日之前。
掀开木盖,谢观星不免有些失望,缸中的用水清澈,用量亦与程庆死去时日相符。
坐在椅上的谢观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稳了稳自己的心绪,静静的看着这房中的各式物件。
谢观星坚信一点,若非自缢,即便罪嫌如何谨慎小心,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那破绽一定就藏在某处,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
“冷静,冷静,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有想到?”谢观星在心底默默念叨,这样的方法他已经用过无数次,每当他感到无从下手,生出焦燥之心时,他都会强迫自己先停下来,冷静一下。也唯有如此,那些模糊的线索,隐匿的迹象,才会一一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