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正如她对周镁桐说的那样——那个女孩在大学四年里从来就不认识一个以踢球度日的劣等生袁夙。是的,若不是那最后一个阴差阳错的冬天,她和他着实是萧索的大学景致下最普通的一对路人,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但造化就是这样弄人——天差地别的路人甲与路人乙相遇了,冷得离谱的冬夜,她离谱地让一个感冒的男生上了她的床。那恶毒的男生像一条不怀好意的蛇,随着她伸出的棍子一直攀到了顶峰。待到清晨他愣着神从一推乱蓬蓬的被子里再次钻出来的时候,已经从男生蜕变为男人。而她呢?他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她:你快乐吗?遗憾吗?为什么你不说话?为什么总是留给他无穷尽的疑问和揣度?她只给过他一个锐痛的表情,一条沾血的床单,一张写满他名字的草纸。剩下的,便只有大段大段的沉默。
我最害怕的事情是带给你痛苦,然而我却盼望你是痛苦的,至少在此刻。因为这痛苦是作用于我们两个人的,凭什么你可以霸道地藏起来,找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消化!我希望这痛苦是生动的,无限放大的。索琳,我想痛着你的痛苦,而不是麻木着你的麻木。人可以有无数表情,为什么,你选择一种最恶毒的给我看!
索琳只是笑,那笑容飘飘渺渺。
周镁桐今天格外兴致,频频举杯发动攻势,我知道周镁桐的酒量,她已经喝到第九杯,醉酒的边缘。索琳的酒量我不知道,今晚她的微笑一成不变,满脸的宝相庄严。周镁桐敬了她三杯,她回敬了三杯,无不是仰头一饮而尽。义无反顾的样子让人感觉不是在饮琼浆,便是在喝毒药。偏偏那个男助理又是块下酒的好材料,妙语连珠见缝就能插根针,整晚的酒桌上没有半点冷场。看着与我关系如此微妙的两个女孩喝得红光满面,我如坐针毡,简直烦躁透了。
我终于等到索琳去洗手间。
她起身的时候已经摇摇晃晃。我在心里算着时间,二十秒过后,我跟了出去。等在女洗手间的外面。
她根本没去如厕,只是呆呆地拄着胳膊,对着镜子。我以为她哭了,直到半分钟后,洗手间里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笑声。哈哈哈——哈——
她踉跄地向外走,蹩脚的高跟鞋不听话地滑了一下,她却听话地栽在我的怀里。
“索琳——”
索琳的酒气喷在我的脸上。
“谢谢,袁先生。”
那一刻,我紧紧攥着拳,指甲都嵌到了肉里。我一把将她抵在墙角,满眼的难过就像要滴在她脸上,“索琳,知不知道,听你叫我袁先生,我比死了还难受!”
“那么,怎么叫才能让你舒服一些,嗯?”索琳靠在墙上,酒后的红晕浮在两腮,慵懒的笑洋洋洒洒留连在唇际和嘴角,“叫你袁公子?呵呵,放心,待到你和周镁桐大婚之后我会这样称呼的。”
顷刻,我把出离的愤怒运到我的右手上,那手里还攥着她细幼的手臂。我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无耻,已经在心理上重创了这个女人,却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而继续施虐。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要的不是索琳的轻描淡写,我要她真真切切地告诉我:袁夙,我现在很疼。
索琳的面部表情因为手臂传来的疼痛而走形,她微微地挣扎,但酒精带来的迟钝让她的挣扎毫无力道,让我绝望的是,那脸上仍旧挂着变了形的微笑。
“你,这又是何苦?”
我听见她这样说。语气柔和,仿佛带着怜惜。于是我放开了她,我一败涂地。
索琳踉跄着转身,朝着包厢蹒跚而步。
“如果……”我没回身,就那样僵直地站在原地。
“没有如果。”索琳也没有回身,就像她的语气一样坚定。
我掏出电话,拨给包厢里的周镁桐。响了一分多钟她才接起。
“出来说话。”我说。
待到周镁桐真的走出包厢,我才发觉,今晚的任何想法都将胎死腹中——周镁桐比索琳醉得还厉害,简直连眼皮都舍不得撩一下。
“周镁桐,你怎么回事!你是公司的总监,第一次和他们会面,看你喝成什么样子。”出现这样的场面,我不自觉地迁怒于她。
周镁桐醉眼迷离,“人家开心嘛,大展鸿图喽……喝醉了怕什么,你会带我回家的,夙夙,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说完一头倒进我的怀中。
买了单,四个人准备离开。两个女孩烂醉如泥,我和那个历恒面面相觑。历恒说:“袁先生,周总喝了不少,你们小心些。我打车送索小姐回住处,你们大可放心。”说完,历恒搀着索琳,歪歪扭扭地走出包厢。然后,我听见周镁桐靠在我肩上在呓语:“带我回家。”
两位美丽典雅的小姐几近人事不省。我把周镁桐扶到后排躺好,然后关好车门起身告别。我敷衍地和历恒客套几句,索琳则两眼紧闭,像摊泥一样软软地瘫在历恒的怀里。这样的场景令我和历恒不同程度地尴尬。然而,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正当我打算离去结束今天这场荒唐的晚宴之际,醉酒的索琳,手臂突然攀住历恒的脖子,随即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