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到绥宁一中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
由于全校都在放假,他们的车子直接开了进去,然后右转停在了政教大楼面前,那里有几个人在等着,看上去一脸焦虑,却并未见着什么悲伤。
于桥第一个下车,一个头上毛发已经所剩无几的男人走上前来,向他递来一支烟,说道:“真是有劳你们了。”
他其实并不想接烟,却又不得不接,而且,他才一接过烟那男人就为他点燃了,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阳光明媚,万里碧空无云,校园在轻抚的春风中安静地沉睡着,有如一名体态端庄的正在晒着太阳的贵妇人,遍地的小草已经探出了头来,迫不及待地窥探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不远处的旗杆上已经有些陈旧的五星红旗正在迎风飘扬着,别有一番生机。
然而,话题却是沉重的,无关风月,唯有生死,确切地说只是死亡。
“卢义是你们这里的语文教师?”于桥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却并未吐出来,而是直接将它给吞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他鼻子里溜了出来。
“是的。”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走了,昨天我们都还在一起喝酒。”
“昨天?”于桥眉头一皱,连忙问:“昨天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具体的时间我并不记得了,他当时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我没有太注意,而且,我问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说自己有个朋友要来见他。”秃顶男人满脸疑惑。
“在他家喝的酒?”
“是的,他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昨天下午他打电话给我,说要我陪他喝酒,我就过来了,没想到他竟然拿出了他珍藏的剑南春,喝得我大醉不起,回家被老婆骂了一顿,没想到我醒来的时候便听说他已经走了。”
“哦。”于桥点了点头,看了秃顶男一眼,道:“那有劳你带我们去他家看看。”
“好的,请跟我来。”秃顶男朝着第三教学大楼那边走了开去。
一路上秃顶男问了很多问题,于桥基本上支支吾吾地回答,有些问题他当做没有听到,而他也从秃顶男那里了解到了卢义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工作业绩突出,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会是下一任的政教处主任。他有一个儿子,今年刚满17岁,就在一中读高三,成绩虽然并不十分突出,要读个二本还是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卢义是不是和别人有仇,秃顶男并不清楚。
校园里杨树依旧是光秃秃的,大概是由于太高了,看上去瘦骨嶙峋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扒了皮的怪物一样,那么突兀地立在了道路两旁。
卢义的家是在桂园家属楼里,此时正值春天,桂树同样显得十分憔悴,更别说那清香溢鼻的桂花香了。整个桂园里并没有见着一个人影,让人觉得荒凉得很。
“春节了,大家基本上都回家过年去了。”秃顶男解释道,“卢义他家父母早亡,他老婆家他并不想去,昨天她老婆带着孩子回家拜年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家,我想他可能是心里不高兴,然后才找我喝酒的。”
说着,秃顶男指了指他们身旁那栋古旧的楼房,道:“他们家就在这里了,四楼,402,不过,我并没有他们家的钥匙,楼管现在又不在家,你们有办法进去吗?”
楼房外面都成了青灰色,勉强可以看到楼外抹的那一层被染成了红色的沙粒,不过那红色早已成了一种模糊的暗灰色,只偶尔有那么一两块还隐约可以看到一丁点儿红,另外,墙壁上不少地方还长着些浅浅的苔藓,墨绿色的,估计那一眼望去的青灰色就是由于红色与这种绿色共同作用的结果。
于桥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秃顶男点了点头,再带头进入到了楼梯间内。
说真的,这里的条件不能说不好了,而是很差。他还没走进去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异味,当他走到里面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一种霉臭味,一楼的楼梯左侧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大堆杂物,多是纸皮和塑料之类的东西,堆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细一看,在那些废品前面不远处的一片阴影处竟然还放着一只黑色的大桶,桶子外面油光满满,上面的边缘处有着一层黄色的油腻,很明显,那就是这里的潲水桶。
继续向上走去,楼梯上有着不少的垃圾,果皮纸屑落了一地却并未有人清理,里面的灯具早已被损坏,灯泡暴露在空气里,却明显已经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灯头了。
果然,就如于桥所料的一样,每一层的楼梯口都有一只那样的潲水桶,而且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一股酸臭味,里面有你积累了有厚厚的一层,看上去很让人觉得恶心。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通过那楼梯间的,反正于桥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这里的环境糟糕地让他觉得心疼,然而他对此根本就无能为力。
此时,于桥站在了402门口。
那是一扇斑驳的木门,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木门上有着一个窗户,是打开着的,看上去可以容一个小孩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