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屋子里透不过气来,皇甫默然脸色微冷,出去了。萧齐自是跟在他身后,也出了屋。小红和绿影被皇甫默然叫去院中询问情况,屋子里就只剩下舒兰若的容若两人。
容若的目光温柔如水,见舒兰若这般情况,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忧色和凝重来。他坐了过来,伸出修长的手指,郑重地掿在舒兰若的手腕之上。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周城离这里少说也有六七天的路程吧?你------应该不是专程就为送药这件事的吧?”舒兰若试探性地问道。
容若号过她的脉之后眉宇间的忧虑更甚,他收回手微蹙着眉自语道:“怎么没一丁点的好转呢?”
“什么?”舒兰若歪着头询问。
“没什么。恢复得还可以,以后按时吃药应该能慢慢调理过来的。”容若自袖口摸出一只精制的小瓷瓶,揭开盖子,有清香自瓶口溢出,淡淡的,暖暖的,非常好闻。容若右手手肿轻轻一抬,一个旋转,一粒鸽子蛋般大小的药丸便倒进了他的左手掌心。
舒兰若看着那颗药丸,手指轻轻一拈,自容若掌心拈起,吃了下去。
很快,她浑身不再发抖了,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容若见状微微放了心,这才想起她刚才的话,答道:“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跑这一趟对吧?我也觉得这样来回跑太麻烦了,万一路上有什么耽搁你不就又会腹痛难忍了吗?所以我打算搬到京城来。”
什么?搬到京城来?
这能说搬就搬的吗?且不说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就是买房选店铺等等都得从头来过,这有多麻烦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出来。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她吗?
是吗?想到这个可能,舒兰若有些失神和恍惚,心中有难言的喜悦和欢欣,只是------
可能吗?
但是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呢?她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太清楚不过了,拖着残破之躯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而他一表人才,又是个有名的大夫,想找什么女孩找不到啊------或许对她,只是怜悯罢了。
对,只是作为医者的怜悯之心吧。
舒兰若眸中的神采几不可闻地黯了黯,她微微垂下头去,与容若的目光错开,动了动嘴角低语道:“这多麻烦哪。”
“这有什么麻烦的?”容若面上漾出笑来,理所当然地道,“你的病最重要。”
她的心里便如平静的湖面在春风的吹拂之下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来,有些暖,有些怪,有些不真实感。就像是无意间听到了不相干的人的对白一般,而她只是一个旁听者。在她看来,在这个世上,除了婉容,不会再有人真的关心她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可是他却说你的病最重要。
虽然这只是一个医者对病人的承诺和安慰,但是今天,在经过了那么多之后的今天,在这没有丝毫人情味可言的吴王府,能听到这句话她已经知足了。
容若走的时候舒兰若亲自起身相送,一直把他送到王府的大门口,当他的身影久久地消失在夜幕中,她的心中开始升起一丝惆怅来。她默默地站在那里,还保持着望着容若身影消失之后的姿势和状态。
夜非常地静。夜风袭来,将秋日的暑热吹散涤荡干净,绿色植物在黑夜里尽情呼吸和释放氧气,高大而富丽的楼宇建筑在绿树红花的掩映之下无声地静默。
万籁俱寂。
初二的月光如水浅淡,清清浅浅地流过万物,舒兰若扬起脸,让自己的脸整个沐浴在月光柔和的抚摸里。
这种感觉,多像城破之前的家乡啊!那时,她也曾在自家宽大的院中尽情地嬉戏玩耍,她也曾在月光如水的夜里如这般仰起脸来,听母亲讲起那些小女儿的戏,听父亲讲苍国的风土人情讲万里平原一马平川,讲那三千里白雪皑皑的北国美景,讲帝都十里人家万千繁华------
可是,一切都只是回忆了,那些温暖那些感动,那些年少时的向往和美好早已随着家人离去和汹涌的鲜血而永远成为了生命中最美好的过往和昙花一现。
如此的短暂。短得让她觉得想要倾尽一生也要将它抓住。
只是她就算倾尽一生也抓不住了。它们在那一年的铁骑之下全部化为尘埃,然后,随着那些触目的红流进护城河中。
那一年的护城河是红色的------
“怎么?还恋恋不舍了吗?”
一道声音突然自耳边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而阴森。
舒兰若一惊,身体颤了一颤,一个激灵,她霎时清醒过来,看到皇甫默然就站在不远处一棵亭亭如盖的树下,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