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儿说再想想其实也有道理,事情还没坏到一定得离开的地步。王江氏只是去了信,现下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王仲老家在淮南一带,自古的鱼米之乡,而且住在县城里头,怎么说其实也比这个虽说靠着长安,到底还隔着那么远的路,居民多以农耕为主的村子好。
如此过了半月的样子,收到王宁回信,竟是满口答应过来。
王江氏不识字,又不爱让臧儿给她念,便请了村里另一个略微识字的妇人。这样的村子本就没什么秘密的,不到一天时间,大家都知道了王家要换当家的。
“姐姐,他们在说什么啊?”
一时之间,满村子的人几乎都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孤儿寡母,王兒姁已经6岁了,她也许不明白这些目光到底代表什么,却也能隐隐地感到不安。
微微蹲下身,略抬头看着妹妹,认真地道:“兒姁,如果娘要去其他地方,你要不要一起?”
“其他地方?什么地方啊。”歪歪头,姐姐说的话怎么听不懂呢。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娘想好再说吧。”
“哦。”
“不要告诉奶奶哦。”
“好啊。”
是谁说通讯不发达的时候消息就闭塞的?闭塞只是相对于消息来源的范围,在没有明星、公众人物来给大家八卦的时候,八卦的对象就自动转向身边的人。比如说现在整个村子里头的关注焦点都集中在了王家,人们想方设法打听到所有关于他们和那位还未见过面的王宁的消息,边边角角地收集起来,加上自行想象和加工,组成了一个关于败家子的故事。
王仲走的时候,因着王江氏还是颇心疼幼子的缘故,加上他自称淮南的生活费用高,以后还要娶媳妇等等原因,几乎就只拿了路上要花销的银子和最初安家的费用,其余的全留给了他。加上祖上的田产年年还能有点收成,对百姓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如今是全都败得精光,早就快待不下去。若不是因为不清楚哥哥一家的具体位置,怕是前两年就要投奔了来。这下得王江氏邀请更是名正言顺,照他信上那意思,随便收拾点东西就要赶来了。
信走的肯定要比人快些,王娡掐指算了算,竟就是这月的功夫,那位传说中的小爹爹就要来了。
与王江氏近日那满脸褶子都深了几层的笑影,臧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王宁拖家带口走得慢,行到离长安还有4,5日车程的时候,又托了个往这方向过来的人带话,知会王江氏不日便要到了,让先把房子收拾出来,他们一家好住。
这番话,若是关系好的兄弟来说,自然是笑骂一句,回头就高高兴兴地收拾东西给人预备着。但像王仲和王宁这两家因着关系不好都分了家,十数年没联络的兄弟来说,王宁做出这番姿态只能让人说三个字:不要脸。
他是真准备来这家里做主的了。
“你也别不乐意,小叔子照顾嫂嫂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才行。”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听到外屋的王江氏这么跟母亲说。
母亲没说话,耳朵只能听到纺织机唧唧复唧唧的声音,只是比平时略慢了些,一下一下仿佛扎在王娡的心上,刺刺的疼痛。
“娡儿,我们到长陵去好不好?”第二天一早,当王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母亲坐在床头,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道。
“好,娘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这日下午,臧儿便将要搬家的事情告知了王江氏,难得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王江氏异常平静,表情竟然让人有种她其实一直等着臧儿跟她说这话,如今听到才终于放心了的感觉。
王江氏独自拿了个小凳在屋门口坐下:“我就知道你是熬不住的人。”
臧儿靠在门边,眼睛望向天空,斜倚着道:“阿娘,事到如今我也不想与你多争些什么,媳妇自问从未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小叔那人…。我也不便多说什么,阿娘自己觉得好就行。”
坐在小凳上的身影低头沉默了好一阵,方才道:“你可以走,女儿想带上也行,但是信儿和利儿必须留下,他们是我王家的血脉,不能被你带到其他男人那儿去。”
臧儿站直了身子,一字一顿道:“家产、地契什么劳什子我都能留下,但是孩子必须跟我走。他尚且不能善待母亲和兄弟,如何指望他会善待自己的子侄?淮南那份家业都经不住他折腾,何况此地离淮南差之远矣?”
“王家的长房长孙,有老婆子看着,你还要担心有人欺负了他们不成?你都是要做田家媳妇的人了,田家还能照看我王家的孩子?”
臧儿幽幽道:“阿娘,若那王宁真是能托付之人,当初你为何会跟我们一起迁出来?我会带走他们必定是有办法照顾他们的,您放心就是。”
母亲带上新做的一些东西进城去了,说是换点路费,王娡领着兒姁来到小河边玩。
初春的水还有些凉意,两人瑟缩着玩,一点一点适应了才敢赤着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