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夏城都成了一片废墟,看不出任何一点曾经繁华的样子,一辆马车正在官道之上驰骋,那帘幔上头挂着的一把配剑让人不敢近前一步。
陈****中无人不知,配剑上头用小纂刻着的“常胜”二字是什么意思,昔日蜀国陈兵建城,千钧一发之际,淮文王陈子恪以一己之力,护住建城,拖延到各地援军到来。
先帝陈靖才赐下这把剑,名曰“常胜”,军中上下对此都抱着敬佩之情,只是后来陈子恪就藩淮州,只听闻其病痛缠身,就再不管军事了。
此刻出现在江夏城,众人都在奇怪,可也无人敢上前阻拦,大火湮灭的城阙在这个清晨恍若已经接受了适者生存的洗礼,陈**队都大多驻扎在城外,只有少数将领在城内压制可能会发生叛乱。
营帐之内,早已有人将那把“常胜剑”出现在江夏城的消息告诉了主帅长孙清,马车飞快的在道上奔跑着,却在城郊关卡之上停住。
骏马嘶鸣一声,停在木桩尖刺前头,马车停下,耳边呼啸的风声倏尔停滞,陈子恪眉头紧锁,却只是看着平躺在榻上红裳女子,昏迷着并没有醒来的感觉。
一身墨黑戎甲的长孙清从边侧的林中气宇轩昂的走来,身后带着不少营帐将领,长孙清腰间配着一把寒剑,本该是中年模样可穿上这盔甲却有一种肃杀之气。
“敢问马车之内,可是淮文王殿下?”他目光如炬,看向马车之上悬挂着的“常胜剑”,雕刻着青龙盘旋,踏在祥云之上,却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才会如此熠熠生辉。
关卡之处的所有的将士都在下头窃窃私语,谁都知道这位淮文王虽然行军打仗厉害,可身子素来不好,如何会出现在江夏城。
回应长孙清的只有马车之内的轻咳声音,夹杂着一股银丹草气息,修长而优美的手指从里头撩开车帘,回眸看了眼身后女子,自然知晓,若是被长孙清知道未央的身份会如何。
陈子恪还记得他那位最冷酷无情的三弟下的是怎样的皇命,“卫国凡解氏者,皆格杀勿论。”想到此,他不免一笑,却有几分苦涩,他不明白的是这解氏是否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长乐呢?
“长孙将军,万勿声张,素闻卫国解氏宫中不少良药,本王偷下江南,是为续命之法。”他撩开车帘,在随从的搀扶之下,才站稳了身子,胸口不住的急促起伏,话还未说完,就一直在咳嗽,手捂着的帕子有一丝殷红。
陈国上下都知道这位淮文王当年如何保住建城,大多人都未曾见过陈子恪真容,本以为这位常胜将军是个如何厉害的角色,必定是体魄异于常人,可他们瞧着这么一个病秧子,不免有些失望。
可在失望之余,却不由得将目光放在这位淮文王身上,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衫,清晨的薄雾还笼罩在他的周身,白雪未融,被他踏在脚下,如同那天上的白云,这么一看来,他倒像是落入人间的谪仙,眉间有些许褶皱,看来,有似满腹心事。
随从一直在搀扶着他,他这样子就像是明日就要入土一般,可却没有一点死相,只让所见之人觉得当真是天妒英才,可想着这么一个孱弱的书生样子,就能够抵挡千军,不由的肃然起敬了。
长孙清的眼光却往那马车里头看去,眼中有些将信将疑,可看着陈子恪步子发虚,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更看着一个随从将马车之内的千年灵芝取了出来,里头全是药味,长孙清不免捂着鼻子,只觉得难闻的很。
“即使如此,殿下还是快快回淮州吧,这里毕竟不太平。”长孙清对着下首之人使了个眼色,关卡大开。
陈子恪缓步上了马车,那本无神的眼眸渐渐凝重光芒,“长孙清吗?”口中似在低喃,他本以为悬挂“常胜剑”能够威慑众人,可没想到独独忘掉了这位右丞相。
马车缓缓行驶,离开江夏城城郊,才没了那股血腥气息,田野之中的大雪未融,比之江夏城中更加寒冷,陈子恪点起炉子里头的银碳,待整个马车开始有些暖意的时候,他又将手中抱着手炉,往覆着未央的锦被中放去。
握紧她的手,不住的揉搓着,哈着暖气,才用着只能让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开口道,“我一定会将你平平安安的带到你姐姐长乐身边去的。”
陈子恪不觉得触碰在她脸颊边上,神情忽然紧张,随之覆在她的额头上,那灼热感觉与这个寒冷的冬意并不相符,外头忽听着里头一个低沉嗓音轻咳道,“将帕子浸些冰雪递给我。”
才不一会儿,一侧就有人将放置在冰雪之内的手帕从车帘外头递了进去。
陈子恪紧蹙着眉头,幽暗的眸子之内透露出本不该属于他的焦急,似这般男子必定是要泰然自若才显出气质,月白色的衣衫略有褶皱,却掩盖不了他刀刻般俊美的五官。
他只是瞧着昏睡不醒的未央,她一身红衣与昨夜大火的颜色一样,他将帕子替换,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停留在他的指尖挥之不去。
昨夜那大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姑娘早已服下巨毒,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只是恐怕这一生也只能如活死人一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