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焱朝润拱四年,鲁州焚城降下了这年的第一场雪,大雪漫道,是日,三代家世的陈家家主陈宣之身亡。
出殡的人们穿着一身素衣,三十六人遵循着天上星辰的排列,一声不出的护送着陈宣之的灵柩。没有小户人家出殡时的大声哭闹和喧哗,整个焚城在这一天变得无比的寂静,只听得见风雪呜咽,似乎在位灵柩里的人哭泣。
陈府的人们穿着白衣,头上绑着的白绳在空中被北风飘起,一行人神情肃穆,肃穆里带着哀伤,而作为陈家准姑爷的孔尘举着灵旗,悲伤地走在最前,眼角似有泪水。陈瑶儿作为女子,并没有跟来,而主持送葬的,便是孔知府之子,少年大儒孔尘。
风雪更大,在焚城仅有的三条青石路上,陈家人踩着大雪走过街头,踏上另一条青石板路。
只是那条路的尽头,众人惊愕,一个少年早已站在街头,一身孝服,素衣白带,在风中扬起雪花般的颜色。
然而让众人惊愕的,不只是在陈府封街之后还站出一个少年,更是那个少年手里,竟然抱着把刀,昂然立在街头等着。
风雪中少年抬头,如同猛虎出笼!
“彭云忘,你也要来参加陈叔父的送葬么?”孔尘第一个认出了眼前少年是谁,轻声叹着,颇多唏嘘。
彭云忘没有动,全身上下都没有动,抱着的刀也没有丝毫颤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陈家的人皱起了眉头,本来就没有很多人知道李儒的身份,又有谁愿意让这个焚城的混混来搅乱老爷的葬礼?
只是孔尘回头看了一眼,那悲悯的眼神顿时压下了所有人的不满,“陈叔父生前宽宏爱人,本来封街已经是不得已,有人冒着破了规矩的风险来送葬,为什么不允呢?”
彭云忘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听到了孔尘的话,才一步步向前走来,雪还在下,风还在吹,却掩盖不了彭云忘踩着脚下的雪,吱呀吱呀的声音。
彭云忘到了送灵的队伍前面,不跪不拜,又让陈家的人心里升起了不满,孔尘还是一叹,露出完全不符合少年心性的沧桑,“彭云忘,你若是还在意我们以前的旧怨,改天你可以找我私了,但在今日,先以亡者为重,可否?”
“我……听不懂什么叫可否。”彭云忘冷冷的望着孔尘,忽然探出一只手,握住了孔尘手里的旗子,“我只知道,我要替李凡尘握着这旗走!”
孔尘望着彭云忘,唏嘘说着,“你觉得,我做得了主么,我同意,陈家的人又会同意么?”
“陈叔父死了,我来替我弟弟为他心里的岳父送灵,有何不可?!”
风雪声骤然呼啸,似乎想掩盖彭云忘那吼声里的雄狮愤怒。
孔尘目光如针,盯着彭云忘,良久,“彭云忘,你何必如此不智?”
“我彭云忘就是个街头的小混混,不知道什么叫‘何必’,不知道什么叫‘如此’,更不知道什么叫‘不智’!”彭云忘冷笑,握着旗子的手更紧,雪花落在上面,又很快被皮肤下滚烫的热血融化。
孔尘低叹一声,没再说什么,因为已经不用他说了。
“我们家老爷是死了,也不是你们这两个小混混能高攀的上的!”
“你弟弟还像个人才,你看看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孔少爷,你都别想过来!”
“老爷没死呢还,老爷升天化作了星辰,又怎么是你这样的小子能懂的!”
陈家的人们怒气纷纷上涌,毕竟也不好在这样的日子里说的太过分,可是那些话语终究也都像一片片雪花,随着风声冷了彭云忘的心。
彭云忘又笑了两下,扫视陈家众人,送了握着旗子的手,一步步踉跄的后退着,脸上的笑容更加苍凉古怪,似乎死得不是他们陈家的老爷,而是他的亲人。
“噌”的一声,单刀闪过一道白光,彭云忘的身形蓦地定在雪地上,苍凉嘲讽的笑容没了,只剩下无尽的寒意。
“那么……便是只有我弟弟的初恋死了。”彭云忘冷冷看着陈家送灵的人们,“那你们……统统要付出代价!”
彭云忘忽然纵身跃起,雪地上一个深深的脚印,风雪呼啸,刀声凄厉!刀芒隐隐,正正劈向那灵旗!
纵然对陈宣之不敬,纵然他也没有杀人的胆量,可是他也要用他的手段捣乱这场送灵,用他的孩子般的方式,为他弟弟报仇。
不敬又怎样?李凡尘因为尊敬,因为爱,才伤这么深,那尊敬又有何用?
单刀从半空狠狠向下劈斩,一道人影却骤然从平地上窜起,同样一刀竟卷起了地上的大雪,一时间漫天白雪飘零,铺天盖地的寒气与杀气扑面而来!
呼啸的刀风在半空中激荡,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空中倒翻,又倏然在半空中窜了出去,两个人两柄刀竟然在空中不断的相交激荡着。
在空中没处躲避,也没处接力,只有相互碰撞才能保持身形不下坠,彭云忘咬着牙,几乎把牙龈渗出血来,他从李儒那里知道晨牝的刀法,破开了晨牝的杀气,像是破开风雪,一刀不退凭借着少年血气,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