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已然到了秋天,小婉满23周岁了。23岁的小婉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苍老。那时的隋棠还是一身T恤仔裤的打扮,而那时的邱小婉却已身着名牌刺绣,名表名包。她羡慕着穿T恤的靓男倩女,而她自己,仿佛与那份随意的心境隔绝了多年。黄昏时分,她坐在山上礼堂的台阶上,掏出一支女士香烟,想点,又收了起来,感觉大三那年的白天正在远处微笑着看她。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一年,一年后,小婉的命运因为褚氏集团的覆灭再度发生转折。褚氏夫妇被判刑,褚德龙被带走问话,房子抵押了,财产充了工。小婉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明天的日子会怎样。小婉跟随着褚德龙四处躲债,后来租了一处民房暂时安顿了下来,她也开始了新的生活。新的生活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钱。妈妈换了医院,停了透析,恶心呕吐的症状立刻加重。褚德龙的毒瘾定期发作,滚在床上痛苦之难当,拿空针管往胳膊上戳。小婉原本还有几个私房钱,除了预付给医院一部分,其余的都被褚德龙搜刮一空。小婉打电话给她一个朋友,问她干什么来钱最快。
她的朋友说:做生意吧,你又没有本钱,炒股吧,你又没有经验。一个女孩子想来钱快?那还能干什么!她彻底傻了。那是她最苦的一段日子,东挪西借地给妈妈张罗钱治病,还要像防贼一样防着褚德龙。她使出一切招数想帮他戒毒,因为他多扎一针,妈妈就少做一次血透析。但她始终是个弱女子,面对一个发了疯的流氓是无法应对的。好几次,小婉辛苦筹来的钱都被褚德龙洗劫一空。褚德龙享受了升仙的快感之后恶狠狠地对小婉说:“你的钱都是我的,你欠了褚家那么多,现在就是你还债的时候!”小婉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眼看着妈妈的病情加重,她饮鸩止渴,背着褚德龙借了五万的高利贷。褚德龙对毒品的需要高于一切,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他把他两个哥们儿领回家,这两个人猥亵地看了看他们曾经叫过的嫂子,给了褚德龙两个针管。未等小婉觉察,褚德龙已经乖乖地退到了外面,带上了门……褚德龙又做了一次神仙。
之后他靠在墙上听着屋里的响动,无声无息地滑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小婉披头散发地开门出来,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对褚德龙说:“我欠褚家的,今天都还给你了,我们可以离婚了。”褚德龙想了一下,同意了。离婚手续办齐之后,小婉搬走。搬家的时候小婉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行李。她的全部家当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双从未穿过的红色BeLLE高跟鞋。到了年末,小婉的妈妈已经病危,血透析的频率越来越大。债主隔三岔五上门要债,声称再看不见钱就花了她的脸。小婉走在寒冷的街头,单薄得像一枚风里的树叶。她抬头看着电线杆上月薪三万招聘女服务员的信息,颤颤巍巍地伸手摘了下来。什么样的经历都有过了,还在乎什么?还有什么资格在乎?她想。就这样,她走进了蝶恋。她白天做妈妈的乖乖女守在病榻前,晚上的身份则变成了娱乐城的小姐。
小婉没有骗我,在她遇见我之前,她始终只是陪酒,陪笑,但是没有陪睡,算得上最干净的小姐。她初来乍到,不知道怎样应付客人,也不知道如何哄他们开心。因此她赚到的钱也很有限,除了给妈妈治疗,其余的还不够还高利贷的利息。她的孝心并没有挽留住妈妈的命。妈妈在弥留之际把小婉叫到床边,对她说:“闺女,妈知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不说,妈也知道,是妈连累了你啊……”话没说完,母女的眼泪都流了来了。“妈也看出来了,当初你跟妈说的男朋友不是褚德龙。跟妈说,他姓什么叫什么?”“妈,她叫白天。”“噢。好……好,妈快不行了,妈担心你啊……我女儿是天下最好的孩子,我女儿肯定能配得上他。妈希望他能回来照顾你啊……这样妈就可以放心的走了。”“妈您别说了。”小婉泪如雨下。小婉想告诉妈妈,她知道白天在哪,甚至知道他的住处。但她不能去找他,不仅因为她和白天之间发生的这么多事情,还因为他身边有个叫隋棠的女人。
白天会天经地义留在那个女人身边,雷打不动。但是她还是对妈妈说:“妈妈,您不用担心,我一定去找他,让他照顾我。”小婉的妈妈满意地走了。留下小婉一个人对着惨白的床单和墙壁垂泪。她唯一的亲人离开了她,小婉觉得生活已经毫无意义可言。简单地料理了后事,小婉继续在蝶恋上班,生计还要维持,欠下的高利贷还要还。小婉带着失去母亲的悲伤坐在客人的怀里,强颜欢笑。有时,她会在娱乐城的阳台上点一支烟,望着白天家的方向出神。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就去喝酒,喝了酒就有了胆,就想去敲白天的门,去看看他,也让他看看自己,她想。每当这时,小婉就会过量地饮酒,直到喝醉。因为只有醉倒了,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找他。小婉一边上着班,一边盘算着以后的日子:等还清了贷,她就去找个男的嫁了。不需要帅气,不需要高大,更不需要有钱,只要他能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能给自己一种波澜不惊的日子就好。这种意念支撑她又过了几个月,直到高利贷剩下两万元。“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