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油灯,一张拔步床,一罩舶来纱帐,云澜静静地躺卧在内室,额头上搭着一块浸湿了的方巾,一脸柔弱的病态,晶亮的双眼却神采奕奕地透过纱帐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眼神里充满了讥诮。
那女人此刻怕是在福瑞堂焦急地等着她去请安好当头给她一个霹雳,让她措手不及吧?!
云澜凝视着窗外的眼神渐冷,嘴边的讥诮扩散得更大了。
“简妈妈,姑娘这会子好些了吗?老太太跟夫人想招姑娘过去聚聚呢。”孙氏身边的大丫头宝娟在穿堂里与简妈妈说话的声音打断了云澜的沉思。
来得还真快!
云澜抚了抚发涨的前额,淡淡地笑了。
“宝娟姑娘,你来得真是不巧了,许是今儿落了水又呛了风,姑娘的热症像是越发不好了,方才青果去禀报老太太之后,使人去请了郎中还不曾来,我这正焦心着呢,你看,让宝娟姑娘白跑一趟了,姑娘可得帮妈妈回了老太太跟夫人,我家姑娘这会已经歇下了,怕是去不了呢。”简妈妈忧心忡忡地抹着眼睛,为难地跟宝娟解释着。
“这可真是不巧了,那我先代了夫人看看姑娘吧,热症可大可小,可得小心侍候了才好。”宝娟怀疑地看着简妈妈,压根就不相信云澜真是得了热症,方才可有人来报,大姑娘回府后可是在院子里好一番折腾呢,生病了还能那么生龙活虎地瞎折腾?
简妈妈这老东西最是奸猾了,她可得亲自印证印证。
“宝娟姑娘,这可不成,姑娘这会正难受着呢,烧得都迷糊了,方才还在喃喃地念叨着祖母,母亲呢,你还是不要进去了,你可是夫人身边得力的,可莫要过了病气去,莫说过了病气给夫人,就是你,也是万万病不得的,夫人那可离不开你这巧人儿。”青果在一旁也帮腔说起了话,腆着脸巴着宝娟,好话儿不要钱似的地倒了出来。
青果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也有着隐隐的担忧,夫人向来强势,这会来叫了姑娘过去,可不是好事呢。
“看你说的,我哪就那般重要了,你这张巧嘴呀,才是咱们这府里的头一份!”宝娟娇嗔地瞪了一眼青果,嘴里虽然谦虚着,心里却对青果的话感到很慰贴,她只是孙氏房里的二等丫头,心里早盼着能升上一等好久了,这会青果的话很对她的心意,心里一宽泛,嘴里也就松了,“姑娘真病得这般重?”
“那可不,珍珠般的真呢,你想啊,我还能咒自家姑娘生病不成?那不是讨打嘛?宝娟姐姐,你可莫要冤了我呀,青果最是怕了那会夹肉的板子呢!往后青果若是调皮了,夫人要罚,姐姐可得帮着青果圆融圆融,姐姐的话,夫人必是会听的!”青果一副有宝娟罩着,万事不怕的惫赖样,嘻嘻地玩笑着。
“鬼丫头!既是姑娘身子不爽利,我可得赶紧回去回了老太太、夫人才好。”宝娟嗔了青果一眼,也掩嘴笑了起来,青果话里话外的恭维让她心情大好。
“那就劳烦宝娟姐姐好好儿在老太太面前为我家姑娘多多美言几句,不是姑娘不愿到老太太跟前尽孝道,实是情非得已呢。”青果又是娇憨地扒着宝娟好姐姐好姑娘地一通夸,还不忘往宝娟手里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宝娟微颠了颠手里的荷包,嘴角一翘,心满意足地走了。
“姑娘好容易当了镯子的银两,才交予你掌管,就这么会子,竟让你就这般使了出去,你是看姑娘性子好,不与你计较,自作主张的胆子见涨了是么?”简妈妈看着宝娟出了院子,回头看到青果洋洋得意的表情,不禁手一伸,恶狠狠戳了青果的额头,怨怪地低斥。
“娘!女儿哪舍得胡乱花姑娘的银两呢,女儿恨不得一两掰成二两来花呢,这宝娟是夫人身边得力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女儿与了她好处,她总会念着点女儿的好的,以后找了她,拿人手短,她必也不好推迟就是了!”见青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简妈妈心中明白,只是心中疼惜大姑娘过得不易,才会这般紧着姑娘的银钱事物,想到这里,不禁眼含怜爱,望了望安静的内室,忧虑地走开了。
云澜在内室一阵好笑,这青果还真是个活宝,本性本也是好的。
绿萼见自家姑娘面上的寒霜总算是稍微散了些许,心头也活泛了起来,抿嘴一笑,手上落针更快了,还有几道锁线的工序,香囊就完成了,这让她稍稍舒了口气。
云澜抬眼见绿萼正在锁边,心思一动,唤了她,接过她手里的香囊略想了想,就自己动手缝了起来,手下飞针走线,这是她出阁之后做惯了的活计,现在捡起来,一点也不手生。
看着云澜娴熟的手法,却把绿萼惊住了,姑娘虽说素来女红过人,可也不曾这边熟练,一时不由怔愣住了。
云澜似无所觉,认真地秀了起来,不一会拿了针线往嘴边一凑,堪堪咬断就听到院里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慌忙搓了搓手里的香囊,将之揉得更像是时时佩戴老旧的样子,然后将那香囊迅速地塞进了被子,系在腰间。
绿萼也是手脚麻利地服侍了云澜躺好,顺手把针线篓子里绷好的一方秀帕拿了出来放在一边,手下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