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看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首先人家是民政局的事业编制,其次在于收入。
单是殡仪服务站,每年都要创收上百万元,殡仪服务,各类祭品、骨灰盒贩卖都是超高利润,换个包装,原产进口,宰你没商量。
中国人俗有“死者为大”的传统,葬礼、殡仪等其实都是活人做给活人看,一来生怕别人骂后辈不孝,二来也怕寒酸被人戳脊梁,丢面子。
说什么人都死了,还不风光大葬,生前尽孝,死后送终,这些都是风俗。
导致火葬场生意火爆,综合下来,费用居高不下,没个一两万,你还别死,要么别怕死得丢人。
所以,对于火葬场来说,最不受欢迎的,一个行刑队,另一个就是刑警。
这两种人来火葬厂,不但赚不到钱,还得赔小心,碰到饭点,先去市里订几桌上好的酒席,这两种人来火葬,肯定是送尸体。
偏偏送来的尸体都不能立即火化,行刑队按要求存放十至十五日,刑警那边更无聊,有的无名尸体要存半年以上。
火葬场的停尸间本来有这两个部门的指定房间,这没得说,可人家火葬的生意好哇,全市取消土葬后,有时一天十几个,再不济,一天也有一个。
单靠火葬场衍生的祭品小贩们,足有数十人,在火葬场不远处,形成一条不长的祭品街,为那些买不起“进口祭品”的人家服务。
赵宝官经过祭品集市,远远地看到负责火化的老邓,正得意洋洋地在一家纸钱摊里坐着抽烟,说起来他这是美差,名义不好听,烧尸体,把人都挫骨扬灰了,得瑟啥?
嘿嘿,不给个红包是吧?多烧个把小时,骨灰给你扫得到处是,连尸油都要你打扫干净,脸色难看,话更难听,折腾不死你。
烧一具遗体,碰到大户,甩手就是六百的红包,顶半个月工资。
老邓不是火葬场的正式职工,属于合同工,正式职工们拿着工资,享受好处,领着奖金,美其名为“管理”,实质上啥事不干。
殡仪服务站里招合同工,或者私底下承包出去,祭品同样如此,承包出去,再暗中入股分红。
这才造成费用居不下。
老邓六十多岁,别看人老,眼皮子活泛,很会来事儿,跟火葬场的领导关系处得不错,年前才把家里务农的大儿子弄进了火葬场,跟他一样当火化工。
这是老邓找继承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除了死者家属给的红包,老邓还有油水进帐,正是这祭品集市,小贩们脑瓜子灵活,要火化前,老邓得指点别人,烧点纸给无主孤魂,别欺生魂啊,指定区域放个鞭炮,提醒死者上路,摆点祭品送行,各路神仙多多照应。
反正这么个流程整下来,怎么也得几百块。
于是老邓成了这集市的香饽饽,要么介绍生意上门,要么帮忙代销,都有提成。
见着赵宝官的警用摩托车,老邓嗖地一下窜出来,一双红眼,老皱皮子脸堆满笑容,“呦,赵同志来检查工作,欢迎领导莅临火葬场指导!”
赵宝官歪歪嘴,“老猴子,别跟我扯皮,上车。”
老邓嘿嘿笑着,抬腿跨上后座,“小赵,今天吹什么风?”
“阴风!你得小心啊,烧了这么多人,晚上睡觉要小心门窗。”
“我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还怕他们?哎,说正经的,不会是又来检查停尸间吧?”
“等会儿再跟你说。”
不到五分钟,摩托车径直驶入火葬场,等老邓下车后,赵宝官锁好车,四处看看,“看来今天没什么生意?”
“早忙完了。”
“这才几点?早上九点过你们就忙完了?”
“今天有两家是看过吉时的,七点以前完事收工。倒是下午还有几家,期不算太好,碰到黄道吉日,我得开两个炉子。”
赵宝官点点头,随口问道:“四月底,我们队送来那个,也是你经手的吧?”
老邓假装认真地回想,赵宝官作势踢人,“跟我还想要好处啊?”
他才嘻嘻笑道:“那怎么敢啊,之前不晓得你会进领导队伍,当初你父母那事儿,我可还亏心呢。”
“说正事。”
“当然是我经手的,你要问我别的,肯定记不住,但你们的我都记着。”
赵宝官哈哈大笑,“那是当然,别人都给你红包,我们这儿毛都没有。”
接着脸一正,“老邓,四月底那个,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
老邓眨巴着一双红眼,兔子似的,“解剖过啊,刀口缝针都是新鲜的,血淋淋的可渗人了。那家伙的儿子还一个劲问,不是安乐死吗?怎么还有伤口?”
“谁送来的尸体?什么时候送来的?家属什么时候到的?”
老邓苦笑,撇撇嘴说:“走吧,跟我去看看记录,我记得小李送来的,具体时间,要看火化记录。至于家属嘛,好像是火化前几分钟吧?”
“那他怎么看到尸体有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