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是谁非,至于正义不正义,其实对于那些在战场上浴血的将士们而言,完全能用一句“成者为王败者寇”来解释。
谁胜了,谁就是王,而王者总是正义。
所以,现在的赫连兰山很自然的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师。
方贤虽然也有这想法,但是,若与赫连兰山相比较,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因为,在他的眼里,在他的心中,无论是白夏国,还是大梁,两国百姓都喝着同一条河的水。而眼下,喝着同一条河的水的人为了各自折腰的国家与家人而刀兵相对……
方贤的心很不滋味,赫连兰山同样如此。但他心中的滋味又与方贤不同,除了与方贤一样的苦涩外,还有一种叫做耻辱的滋味。
驻马林外,赫连兰山生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纵火焚林烧山。然而再转念一想,又觉此举不可。如果再像以前那般焚林烧山的话,不仅不能将方贤等一众人马逼出来,反而会迫得他们翻过林子后的那片大山。
他比随行的数千部众更清楚那片大山的后面是什么。
如果对方真被逼得翻过山去,那么,在山那边的家园难保不会被这千众大梁人马搅得稀巴烂。
赫连兰山皱眉沉思中,旁侧的部将低声问道:“元帅,是不是依旧火攻?”
“火攻?”赫连兰山闻言,眉间的皱纹立时更深了。
那部将犹自不觉,继续说道:“他们背靠大山,已无退路。如果以火焚林的话,他们要么被活活烧死,要么就得出林来降……”
“他们还有第三条路。”赫连兰山终究是沙场宿将,其眼光远不是那些部将们所能比及的。
“第三条路?”那部将更是不解,问道:“哪来的第三条路?”
“置诸死地而后生。”赫连兰山面沉如水,道:“只要他们翻过山去,第三路就通了。”
“大山那边可是我们白上大夏国的地界了,他们若是翻山过去,岂非是自寻死路?”
“必死之境,未必真就必死无疑。”赫连兰山抬眼望向那片大山的更深处,道:“即便鸡犬死前尚要挣扎一番,更何况那些有刀有枪有马有甲的东朝兵卒?再者,一旦心知真处必死之境,对方将卒反噬起来,我们的损失必定极大。”
“那以元帅之见,我军当如何应对?”
“兵法有云,倍而战之,十而围之。”赫连兰山道:“他们龟缩于山林之中不出,我军不妨围而困之。我想,以他们随军所携的粮草绝对撑不过五日,纵算他们能在山林间打些野物,也绝支不了十日。”
那部将一听,连声拍马赞道:“元帅真妙计也。”
赫连兰山回头啐了他一口,道:“妙个屁!我军八千人马被敌军千余人马拖得如此不堪,居然还不能将其尽歼,真真是莫大的耻辱,哪来的狗屁妙!”
说着,即召来传令官道:“传我帅令,命后头步军火速赶到。另,步军赶至后替换出两千马军,围林不进。再令替换出来的两千马军折马而回,与拓拔元帅的大军会师后,合猎景泰城。务必在东朝西北帅司援军过河前一举拿下景泰城,为我白上大夏国出兵攻取需震武争取足够的时间!……”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身后阵阵马蹄,回头看时,却是数骑快马飞驰而来。离赫连兰山尚有里余之遥,当头一骑手举拓拔兴的令旗,连连高声道:“拓拔大元帅急令!”
……
方贤立于栅营的最高处,临高俯望,见对方营阵中突然有人手执主帅令旗沿路高呼,心中蓦地一动,看了看左右的诸人,道:“难道是景泰城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花道水闻言眉头一蹙,沉声说道:“景泰城内有毕三福毕将军所部的数千人马驻守,再加上城内的百姓、民夫,至少有近万号人,而白夏主力也不过万余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城池的。”
经过沙场的多番磨砺,花道水在方贤营中,俨然渐渐成为方贤最为倚重的谋士。
方贤颌首道:“照此说来,对方主帅命人传令于赫连兰山,应是在催促他尽早回师会合,同取景泰城了?”
“还有一种可能。”花道水补充道:“那就是,我西北帅司的援军已经开赴到了河边,而他们一时未能将城池拿下,只能将赫连兰山急调回去,加固阵布在河西沿岸的防线,阻我帅司援军于河东,而后徐徐图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这些天来所做的一切岂非是白做了?战死的兄弟岂非是白死了?”李顺忽地开口接过话头,道:“我顺义军在此战中的折损最大,过河前有四五百弟兄,而现在却只剩了百余号人。如果让他们这般回师守河攻城,我怎对得住战死的数百弟兄……”
“那就让他们回不了头。”方贤按刀远眺,沉声说道:“我们被他们逼到现在这般地步,也实难回头。与其两相拖困,不如主动出击!”
旁侧的花道水一听,眉头微微一皱,道:“我们现今不足千人,而对方有两千步军,三千马军,以一敌五,胜负不料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