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贤使劲将身子再往椅子内靠了靠,尽量让自己绻起来的身子更舒服些。
雨夜,方贤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更觉心烦意燥,毫无睡意。
让他心烦的是赤奴儿,之前占了八十里井的马贼有四股,包括老矛头在内的三股马贼都愿相随,唯独赤奴儿不肯。不肯相随倒还罢了,竟带着他手下的马贼,还另卷了二三十人而去。
方贤也不是心胸狭小之辈,愿走愿随,他不会强求,他怕的是赤奴儿路遇铁鹰军,怕他被擒之后而泄露了自己的路线。
他之前稍有空闲便会看看通叟赠他的那两册书,故而也能稍识天气。他此前之所以决定绕着弯来八十里井,一是为了补充足够的水粮,二则是他识出了今夜必有一雨,想在八十里井避雨休息民。更重要的是,到时一下雨,雨水定会将他们之前所行走的路线行踪冲刷得干干净净,让铁鹰军很难在短时间内侦破他们的行走路线。
当然,赤奴儿之事,只是让他心烦,而真正让他睡不着的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意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一当他稍有睡意是,心中总会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燥燥不安。
方贤抬头四望,这间屋子他曾住了年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他却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曾住过的这间屋子竟是如此地破旧。
外面的雨很大,却没有风,被雨水和屋子隔开来的这个空间让他感觉到胸口很闷。右手拍了拍气闷的胸口后,不自觉的向上抬起,触及下巴时,右手的拇指更是不自觉地轻轻叩击着下巴,踱步屋中。
在昏暗的油灯下,从屋顶漏下来的六七道雨水如银线般垂落在不同的瓶盆里。当外面的雨水从屋顶的漏洞处漏下来,滴在他的额头时,他猛地抬头,眼中闪出阵阵光泽。
方贤急忙从卸下来的马鞍上取下一个布袋,布袋是李奇托石头带来的,他还记得布袋里有一张羊皮地图和两面令牌。
他飞快地从布袋里取出那张羊皮地图,摊放在有些摇晃的桌案上。
羊皮地图摊开之后,方贤心中很是吃惊,这张地图却是整个白夏国的版图,上面竟还标明了各州府的城池和关口。
更重要的是,地图上面还用朱笔标出了一条路线,朱色路线的箭头直指跟白夏国相邻的黄头回纥与大蕃国相接之处。
“李奇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方贤眉头紧蹙,从羊皮地图上能看到,李奇朱笔箭头所指之处路程遥远不说,还必须得绕过好几座城池,其中就包括瓜州和肃州。
最为重要的是,白夏国在瓜州设有西平军司,只要瓜州方面得到沙州传过去的消息,必定会在前路设下重重关卡,进行堵截。
“李奇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我在途中出了什么岔子的,不然的话,他的处境也会变得很危险。”方贤再次看了看地图,却怎么也发现不了地图上除了那条朱笔路线外的其他端倪来。
凝眉苦思之间,左手按压在桌案的布袋上,触手之处一片冷硬,方贤两眉一抬:“令牌!”
方贤立即取出那两面令牌,细看之下这才了然:“原来李奇早就将一切计算好了,并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收起令牌与羊皮地图,听着外面的雨声,方贤忽然觉得好困,坐回椅上,绻身睡去……
睡梦中,方贤突然被一阵呼喊踹门声惊醒,眼还未睁,手便已抄住放在身旁最就手处的刀。
刀才出鞘,李秋便冲了进来,急声道:“老幺,大事不妙了,赤奴儿回来了。”
“赤奴儿回来了?”方贤收刀归鞘,道:“他回来了有什么不妙的?”
李秋急声道:“赤奴儿四十余人出去,回来时只有不到三十人,他说他们遇到了一队马军。”
赫连虎豁地从椅上蹦起,惊道:“马军?是不是铁鹰军?”赫连虎与方贤同住一屋,顺儿也在,只不过赫连虎与方贤一样,只能绻于椅上。
“不是。”李秋摇头道:“据赤奴儿说,不是铁鹰军,看其服色旗号,很有可能是西平军司那边遣过来的人马。”
“西平军司?”方贤暗自吃惊,道:“想不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李秋皱眉问道:“怎么了?你知道西平军司会有人马调遣过来?”
说话间,林无铁、林远父子与花道水、刘秦及沙无用也冒雨赶了过来,入了屋,老矛头与其他两个马贼头领也相继赶至。
见众人听闻赤奴儿之事后,纷纷主动来寻自己商议,方贤心中不由微微一喜。他知道,这些人遇了事情便主动前来找他相商,分明是已经将他视作众人中的主帅了,虽然眼下的人马是少了点。
众人进了屋,方贤正要说话,只见又有人推门而进,看时,却是乔亮扶着赤奴儿跨入门内。
赤奴儿一进屋,便一把推开乔亮,手捂胸口伤处,单膝跪地,道:“方贤兄弟救我,求你救救我的那些兄弟……”
方贤忙上前托住,扶他坐在椅上。
赫连虎见赤奴儿坐下,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