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儿应该是李奇下在祖府的棋子,这点方贤如今更是坚信。
顺儿扬起泪脸,几番张口欲言,却又有所顾忌地止口垂首。
语之未言,其泪先落,将桌上的那画儿浸得紧紧贴在桌面。
那模样直看得方贤心痛不已,想伸手拭断其面上的泪流,却又顾及于孟亚圣孟老夫子那男女授受不亲的至理名言,而不敢有所动作。
见顺儿的泪源源不断地从眼中溢出,方贤终于忍不住问道:“沙州节度使李奇到底许了你什么承诺?”
方贤从入城后的所见所闻,及今夜在祖府的见闻,隐隐猜测到了李奇的用心。
顺儿闻言一震,再抬起头来时,面上的泪渐渐断流。
“他到底许了你什么?”方贤看出了她脸上的异样,再次追问。
“如果你是一个有个好哥哥的妹妹,你或许会懂的。”顺儿幽幽说话的语气神情,让方贤感觉到对面的坐着的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倒是像极了历尽世间沧桑的六七十岁的老婆婆。
方贤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来了,转念正要劝说一番将她拐出祖府,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荒乱的脚步声。
侧耳细听,那脚步声略显沉闷,知道是那刘婆婆回来了。
方贤急忙起身,想寻个处所藏身,可眼扫四屋,却硬没找到一个能让人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听着脚步声已到了廊前,顺儿伸手侧指,方贤沿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是……红帐!
方贤这才惊然想起今日是顺儿的婚嫁之日。
瞥了眼顺儿那红涨的脸,方贤讪讪一笑,一头钻了进去。
“走水了,走水了。”刘婆子将门拍得尘埃飞扬,几欲遮盖了本就昏暗的烛光。
“走水了?”顺儿拭去面上的湿痕,上前打开晃晃欲散的房门:“哪儿烧起来了?”
门一打开,只见柴房那边火光冲天,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火势?”
“是啊,我也觉着奇怪,我才一出了这院,那边就已烧起来了。”刘婆子瞟了顺儿一眼,放低嗓音说道:“适才二老爷才刚吩咐过来,让老妇今夜在府宅里头伺机丢个火星子,可没想到,早就有人替老妇省了这气力活了。”
顺儿听着刘婆子的话,心中一动,嘴里喃喃道:“难不成是他?”
“他?他是谁?”刘婆子狐疑地看了顺儿一眼。
顺儿不答反问:“府里着这么大的火,姑爷知道了么?”
“大火都烧了好几间屋子了,想必是知道了吧。”刘婆子仍不肯放任心中的疑问:“你说的那人是谁?”
“我今日出不得屋,还得再劳刘婆婆你去趟姑爷那边,替我跟姑爷说声,我这等那边浇足了水再来也不迟。”顺儿听着一阵轰然倒塌声,踮起脚望了望那片火海,显得有些焦急。
“这个么……”刘婆子垂首瞥向顺儿,想从她神情中看出些端倪来。
“刘婆婆,”顺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平淡:“二老爷那边,你是不是要过去给回个话?”
“这倒是,”刘婆子欲伸腿进屋,却被顺儿有意无意地给挡了回去,只得拿眼在屋里来回扫了一通,见没什么异样,只好说道:“我这便去。”
目光从屋内收回时,发现桌上似乎搁了纸一般的物事,老眉一皱,问道:“桌上的是什么?”
“没什么,我在画画。”顺儿见她想挤进屋里头去,急急忙将门掩上,闩起。
刘婆子耳目附于门缝,半晌,见屋内毫无异动,才满腹疑问地离去。
刘婆子一走,方贤立马从帐内钻出,不待顺儿张嘴,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走吧,没时间了,你也别管那许多了,你若是再不下定决心,你哥哥怕是也难安然离开祖家大院了。”
“你还是赶紧跟哥哥先离开吧,我再想想……”顺儿丝毫不为所动。
“沙州城内可是宵禁了的,如今祖府烧得这般火热,再蠢的人也看得出是有人故意纵火为之。你若是再迟豫,城内兵卒围了祖府,你哥哥纵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飞不出去了。”
方贤紧盯着她犹豫而焦急的脸庞,正想着她若是再不答应就一掌将她击晕,而后带着她趁夜趁乱混出祖府。
“那火真是我哥哥纵的?”
方贤见她心口松动,连忙说道:“他负责放火,我趁机寻人,走吧。”说着,也顾不得孟老夫子的男女之礼,扯着顺儿开门急急往外走。
到得院中,方贤自怀内取出回纥食店那掌柜赠的信号炮点着,再往天空高高抛起。只听一声炮响,那炮仗也似的信号炮在空中炸开,在夜色中迸出五彩火光。
赫连虎瞥见苦等多时的约定信号终于出现,知道方贤那边已然得手,心中不禁甚是欢喜,大吼一声,提着条臂粗门闩将围在四周的十余祖府仆众迫退几步,举步便往前堂门外逃去。
穿过前堂,眼见大门在望,赫连虎不由大喜。可还没往前再走几步,只见门旁闪出几条人影拦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