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道水言语之态极其慎重,将眼来回扫视林远沙无用二人,似是对这二人尚存戒虑。
这也怪不得花道水,他相信方贤,虽说这只是直觉,但毕竟一路经历了这许多事,还曾助他退过马头坡的马贼,倒是可以坦诚以待的。
至于对林远沙无用却是不大放心。试想,一个是半道投奔过来的,一个是阵前反水而来,说不得一旦得了这秘事便再反了出去投奔白夏,以此天大的秘密定可换取莫大功名富贵。
花道水略略犹豫一会,仿佛下定决心了般,说道:“先说说我二人的真实身份,这位乃是西北军马军甲营指挥使御武校尉李秋李校尉,他先前所率的那三十人是其营中所挑选的精锐,因李校尉姓名谐泥鳅音,便以泥鳅之名领军士隐匿于商队之中,以备不测。”
方贤眼见花道水终是将秘密说了出来,知道花道水此时再不将自己当作外人,心中也甚是舒坦,笑着打趣道:“倒是身形更合乎这大名些。”
按说李秋是从八品上的武官,大梁官民等别森严,方贤这么说倒是有些藐视官长之嫌,但现下在大漠里,且又大敌当前,李秋倒也没在乎这许多。再者说方贤前时在八十里井助商队退过马贼,眼下又领着数十人在数百马贼中来回进出有如无人之境。李秋是武将,武者最尚勇武豪性爽气,自然不将方贤适才言语放于心上,淡淡一笑置之。
待花道水将自己介绍完毕,李秋也笑着说道:“这位花家大道自然坊的总管是此次西行的主事,乃是我大梁的宣奉郎。”
宣奉郎是大梁从七品下的散职,品级自然在从八品上御武校尉的李秋之上,再者花道水熟知西域诸事,此次西行当然是以他为首。
两人相互将身份明示,花道水接着说道:“此次西行商队财货在其次,商队最重要的目的乃是为了联络西域回纥诸部,并暗中资其起兵以策我大梁对白夏用兵。”
方贤与林远目光相接,眼中都显露出震惊之意。虽然方贤已隐隐猜测到白夏马军精锐此来必定所图非小,但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花李二人竟身负如此天大的秘密。
方贤暗自压心中的震惊,渐渐冷静过来,瞬即发觉其中大有疑漏,大梁西北诸军若对白夏用兵与回纥诸部起兵似乎关联不大:“这回纥起兵与我大梁用兵西北怕是并无多大关联吧,莫非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花道水听得方贤这么一问,暗中点头叹服方贤心思缜密,说道:“莫非你还不知道我大梁已与北羌去岁订下了‘黄河盟约’?”
“黄河盟约?”也怪不得方贤不知这梁羌两国盟约,没来大漠前他不过是束发年岁,加之其时他正随着那支商队行走在来往白夏的路上,与一帮跑马的商人朝夕相处,自然是少闻于国事。①
泰安二十一年,大梁应邀遣使渡河前往北羌,两国订立“黄河盟约”,约定两国共同出兵夹攻东满,更约定灭东满后,幽云诸州归复大梁。
花道水说道:“你人在大漠也难怪不知黄河盟约。其实,我大梁眼下正战事吃紧,北边正对东满用兵,此是我大梁最为着紧之事,出不得差错。而西北有白夏虎视眈眈,一旦我大梁全力讨伐东满,白夏焉能错过这等良机?想都不用想,其必会乘虚而动侵我西北国土城池,掠我大梁山河臣民财富。”
“故此,我与李校尉承奉上意以行商之名再次潜入白夏国,以期能说服回纥诸部起兵。回纥与我大梁素来交好,即便白天昊自立为帝称国为夏,回纥也不曾向白夏称臣,反而屡屡遣使入我大梁朝贡。若此时能得回纥诸部出兵攻取沙、瓜等州,白夏必会自我大梁西边境抽调兵马回防。彼时,我大梁西北压力大减,可再自西北诸路抽调人马北上以伐东满,如此,收复幽云诸州指日可待。”
方贤这时方才明白事情原委,显然这是谁也料想不到的。方贤暗自心惊:不知道这是何人的计策,能将兵事算计到如此深远地步的绝非寻常人物。
“即便西北压力大减,怕是也抽调不少多少兵马吧?”方贤随口说道。
①束发:男子十五六岁时束发,这时应该学习各种技艺以谋生。《大戴礼记?保傅》:“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