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刮了刮他的鼻梁,起身出门:“你在这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煮个醒酒汤。”
幼时父皇有时也常常在宫宴上喝醉,母后便要亲自为他熬一碗醒酒汤,再让千提端着送过去。她看的次数多了,别的菜都不会做,熬醒酒汤倒是熟练。
前几日阿初做菜时剩了些枸杞生姜,如今正巧派上用场。
只是这地方的灶台与姜国那边的有些不同,平日里都是阿初一人在厨房忙活,她在外头等着吃,连厨房都不曾进过,如今用着生疏,忙活了好半天才终于将火生起来。
再回到房中时,封易初独自坐在床榻之上,两眼透过窗子看向窗外,神色依旧透着迷离与恍惚。
屋内烛火摇曳不熄,光影在他精致如玉的脸庞上轻轻晃动。他脸颊微红,不知是醉着还是醒着。
“阿初,”千提将晚放在床边木柜上,道:“醒酒汤我给你熬好了,喝点吧,喝了会好受些。”
封易初缓缓侧过脑袋,几缕发丝自发冠滑落,于凌乱中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他不接话,只呆呆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
“为何不走?”
“方才在外面说的你都没听清吗?”千提坐在床沿,身子微微前倾,凑至他耳畔:“我说——我舍不得你——”
开始是极轻的音调,而后声音逐渐增大,尾音拖长,似在宣示什么。温热的气息轻轻搭在少年耳畔,他耳根染上一抹绯红。
“骗子。”平日里周身散发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寒之气被这层微醺的醉意悄然融化。封易初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偶尔轻轻颤动一下,整个人被一种委屈而哀伤的氛围笼罩,令人心生怜惜。
千提微微偏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思绪忽然飘回三年前。
*
初见时于京都街头惊鸿一瞥,离别得匆忙,千提还未问清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便被人叫走,自始至终,二人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好在千提跑出姜国游玩,别的没有,盘缠倒是带了不少,四处打听,也不算没有收获。
彼时也是秋天,她攀上丞相府高高的院墙。院中落木萧萧,少年着长袍于树下舞剑,广袖随风轻扬,衣角绣着的淡蓝色云纹若隐若现,仿若天际一抹流霞。
落叶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于他身侧翩跹起舞,盘旋、翻飞,时而高高扬起,时而极速落下,却始终无法近他分毫。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少年剑锋陡然一转,满目秋叶朝千提袭来,剑身寒光闪烁,恰似秋夜寒霜。
那把剑停在离千提咫尺的位置,只要她刚刚再往前行进半分,便会命丧于此。
“是你?”封易初收剑入鞘,如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悦:“你来做甚?”
千提从墙上爬下来,落地时没有站稳摔了一跤。她拍净裙子上沾着的灰尘,道:“我对公子一见倾心,特来寻公子做我夫婿。”
“姑娘,”少年的目光自她身上掠过,一字一句,冷漠疏离:“见色起意,只为一时之快,不是喜欢。”
言罢,他转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叫人将她轰出了丞相府。
千提也不恼,就这般每日翻墙去找他,尽管每日都被人轰出来,却也不放弃。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她趁着夜色翻入丞相府,敲响了他的房门:
“公子,初见距今,已过半月有余,我对你不是图一时之快,你什么时候同我回去做我夫君?”
“孟姑娘,你只是得不到,所以愈发惦记,这不是喜欢。”他闭上房门,连带着将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的。
*
当真不是喜欢吗?
千提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
她承认,初见之时,确实是为他皮相吸引,后面也确实如他所言,得不到,所以愈发惦记。
可她失去他消息,会牵挂;看到他受伤,会心疼;离开他,她会不舍;他朝她走近,她的心便砰砰直跳……这难道,还不是喜欢吗?
这就是喜欢。
千提缓缓朝封易初身边挪了挪。
“三年前,确实是姜国有事,我身为公主,不得不离开,不曾与你好好道别,是我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
“可我除却身份一事外,我不曾骗你。三年前是真的心悦你,如今,亦是如此,你究竟怎样才肯相信?”
话音刚落,封易初长臂一伸,抓住千提的手腕,陡然翻转身形,轻而易举地将她压至身下。
月影朦胧中,少年近在咫尺,原本清冷如谪仙的面容也因俯压的动作而多了几分压迫感。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脸上,温热而又带着淡淡的酒香,将房中的气氛衬托出愈发暧昧。
他一手撑在千提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狭长而迷蒙的双眼微微眯起,醉意未消中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情绪,似是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在一刻决堤,几近将她吞没。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向我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