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书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星月在窗外生辉。我见兔皇专注地看着奏折,他好像看了一天。我可是连十分钟的书都看不进去。我俯在地上擦地板,一直擦到书桌旁。兔总管这时正好出去了。
“陛下,麻烦你把脚移开,我要擦这儿了。”我趴在榻和桌之间,抬头看着兔皇。
兔皇吓了一跳,低下头来似乎是震惊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从地板里冒出来的。我感到我又犯错了,赶紧往后退。兔总管领着一兔官员进来了,官员手里执着一卷宗,他神色匆匆,看起来像是敌军攻城了。
“陛下,”官员平端着卷宗刚出口,发现我在旁边,顿止了声。
兔总管立即命令我出去。我刚走两步,听到兔总管压低声音喝道:“木桶!”
我赶紧跑去抓木桶,余光见那位兔大人神情是又困惑又吃惊。大概他想不出皇帝怎么能容忍我这样神经粗大、无礼的人在身边。
我听到门在背后关上了,顺便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这次,兔耳朵管用了,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陛下,神水大坝突然崩堤,潮水涌向民区,导致几百户人家,几万亩桑田全淹了。附近的县镇积水连连,有半腿高了。伤亡者失踪者估计过十万。”
我赶紧把听到的“国家机密”告诉阿婉他们。可他们对此并不关心,只是“噢,又有地方发水灾了。”
只有小碗十分关心神水灾情,问我是神水的哪一带,水灾大不大?
我说:“死了十万多人了,而且县都被水淹了,有半腿来高。”
小碗一听,眼泪扑扑流下来,嘴里低喊着爹娘。阿婉们赶紧围过来安慰小碗。小碗更伤心了,笃定全家人一定被水冲走了。
“我家住在农村,一定逃不了的。”他摇头说,“而且我家地势也不高。连县都淹了,这洪水肯定很大,一般这样大的洪水,基本上神水一带没哪个地方能幸免的。”
我们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门开的声音,小碗赶紧擦干眼泪,继续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我突然想到他们永远都不能回家了,即使知道亲人离去,也不能回家去看。事实上在踏进皇宫的那一刻,也便成了一种永诀。
我也想到我可能永远要呆在这个世界了,悲从心生。我提着木桶,走下玉栏台阶,在下最后一道台阶时,我见兔将军在石灯前来回走动。他看到我,站住了,眼睛就像红玉一般温润,他洁白的脸毛被天上的圆月镀着如玉。
我从他面前走过去,走到井口前,正要把脏水倒进井口时,兔将军突然说:“你干什么?”
我一惊,脸一阵发热,身子涌起热流。我忙跑到排水沟前,倒完水后回头看兔将军,见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来回走动。
“今天是你值班吗?”我走到将军面前问。
兔将军不回答我。
我回到月心宫,见兔皇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每次转身,他的脚几乎要踩到他的耳朵。我见兔皇思考着出神,也担心兔皇会踩到耳朵。我倒不是关心兔皇,而是害怕兔皇因此怪罪于我,给我更重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