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斯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是骑马也好坐车也好,都无法再继续前行了。因此考克斯把这两个人藏在了他家附近的松树丛中。这里不光是灌木丛,更是一个未发育完全的丛林,底下长满了月桂和冬青。在接下来的六天五夜中,他们在那里等待布斯的伤势好转,好继续赶路。
考克斯上校有一个抱养的兄弟,名叫汤姆斯·琼斯。他是一个奴隶主,多年来一直是南方政府的积极代理人,帮助政府在波托马克河运送逃犯和禁运邮件。考克斯让他去照顾布斯和哈罗德。于是每天早上他都要用篮子去给他俩送食物。他知道每条道路都在搜查中,侦探无处不在。于是提篮子的时候他会唤猪,假装给家畜喂食。
布斯在饥饿中等待着食物,但他对消息的渴望超过食物。他祈求琼斯给他带去相关消息,让他知道全国都在为他喝彩。
琼斯给他带去报纸,布斯如饥似渴地看报,但是除了醒悟和悲伤,没有看到人们对他任何的热烈称赞。
在之前去往弗吉尼亚的三十多个小时的逃亡路上,他忍受了肉体的折磨。虽然这是残暴的,但是跟精神上的苦闷折磨比起来,这不算什么。他认为北方的狂怒无关紧要。但是当他看到弗吉尼亚的报纸载明南方也谴责他不承认他时,他几乎要绝望得发狂了。他原本梦想着自己会被歌颂成第二个布鲁图或是现代的威廉·泰尔。可是现在自己被指责是懦夫、傻瓜、唯利是图的杀手。
这些抨击像毒蛇一样咬他,死一样难受。
但是他有没有自责过呢?没有。不仅不自责,他还指责其他所有人——除了他自己和上帝以外的所有人。他只是充当了上帝手中的一件工具而已,这就是他的自我辩护。他是奉了圣命枪杀亚伯拉罕·林肯的,唯一的错误就是他一直在为不懂赏识他的“太堕落”的人民效劳。他在日记里用到了“太堕落”一词。
“设想人们知道我的心,”他写道,“它的跳动成就了我的伟业,虽然我并不渴望成名……我的灵魂太伟大了,我不能像罪犯一样死去。”
他躺在泽克亚沼泽附近的湿地上瑟瑟发抖,身上盖着鞍褥,用可悲的夸张倾倒他内心的苦楚:
又饥又冷又饿,每个人都把手指向我,我绝望地待在这里,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做了布鲁斯引以为豪的事情吗?做了让泰尔成就英名的事情?我除掉了他们不曾知道的更大的暴君,却被当做普通的杀人犯对待。我的行为比他们俩的还要纯洁……我不求回报……我认为我做得好,我不后悔自己的那一枪。
就在布斯写下这些的时候,三千名侦探和一万骑兵正在搜查马里兰州南部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仔细搜索民居、洞穴和建筑物,就连泽克亚沼泽地都不放过。他们决心要对布斯穷追不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还开出各种各样的条件悬赏——悬赏金额接近十万美元抓捕布斯。有时他听得见追捕他的骑兵从离他仅两百码远的公路上飞驰而过。
有时他能听见马群彼此嘶叫呼唤的声音。设想如果他和哈罗德的马应了的话,那可能就意味着被捕。因此那天晚上哈罗德把马牵到泽克亚沼泽地将它们枪毙了。
两天以后秃鹰们出现了!先是从空中俯视猎物,然后越来越近了,盘旋着直接落到了动物的死尸上面。布斯吓得要命。秃鹰可能会引起追兵的注意,然后追兵立马就会认出他那红棕色的母马。
此外他已经决定了要想办法再找一个医生。
于是第二天也就是4月21日星期五——距离暗杀已一周的晚上,他被从地上抬起来,骑着托马斯·琼斯的马,和哈罗德一起再次向波托马克河出发了。
那天晚上正合他们的心意:浓雾密集,一片漆黑中人们根本分不清彼此。
忠诚的琼斯把他们从藏身点带到河边,穿过开旷的田地,横过公路,穿过农场。意识到到处都有士兵和情报人员,琼斯一次只偷偷前进五十码,然后停下听听动静,然后轻轻吹一声哨子。布斯和哈罗德才会跟着往前进。
那天他们走得很慢,即使最轻微的响动也能让他们受惊。他们前进了数小时,最后到达了一处悬崖边。有一条弯曲的小路从悬崖通往河边。吹大风了,透过黑夜他们能听见河水拍击河床上的沙子发出悲哀的响声。
联邦士兵已经骑马沿着波托马克河上上下下搜了一周了。他们毁掉了马里兰岸边的每一艘船只。但是琼斯蒙骗了他们,他已经联络好一个名叫亨利·罗兰的有色人,每天划船去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晚上将其藏在登特的牧场。
因此这天晚上当这几个亡命者来到河边时,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布斯悄悄对琼斯表示感谢,给了他17美元船费和一瓶威士忌。然后他们爬上船,往五英里外的弗吉尼亚的一个藏身点赶去。
一切都在多雾的漆黑的晚上进行着,哈罗德划船,布斯坐在船舱,试图用罗盘和蜡烛导航。
但是他们还没有走多远就遭遇了洪峰的袭击。由于他们所处的河段非常狭窄,所以洪峰异常猛烈,把他们向上游推进了数英里。大雾中,他们迷失了方向。在躲过了沿着波托马克河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