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放手！”
红绡帐中，雷吞云大声喝道，见那些女人始终黏在自己身上，额上青筋跳起：“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女人们嘻嘻地笑着，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耳里，雷吞云猛一咬牙，双掌挥出，女子们立即七跌八倒出去，躺在地上嗳哟嗳哟地叫，雷吞云有些狼狈地站起来，整整衣衫，然后像风一般冲了出去。
奔出妓院的瞬间，他却见那女子一身冷然，立在柳树之下。
“袁荧！”雷吞云终于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厉声咆哮，“你这算什么？”
袁荧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雷吞云下剩的话顿时悉数咽了回去。
“为什么？”
“你过关了。”
袁荧突如其来的四个字，却让雷吞云怔在原处。
“考验？”
“是。”袁荧定定地看着他，“记住，从现在开始，考验无时无处不在，如果通过不了，我们非但拿不到天火令，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雷吞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
袁荧闭了闭眼，方才悠悠地道：“世上千人万人，都难破色欲之界，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不明白。”
“跟我来。”
雷吞云疑惑地跟着她，走上街头，袁荧抬手朝墙角指指：“看见了吗？”
雷吞云一怔，却只见几个乞丐，正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晒太阳。
“你说，我现在若是扔几文钱过去，他们会怎样？”
“大概，只睁睁眼皮，很随意地捡起来吧。”
“倘若，是一锭银子呢？”
雷吞云怔住，然后道：“那一定会打得头破血流。”
“且试试。”袁荧说完，当真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出去，银子不好不歪，刚刚滚到一个乞丐脚边。
那乞丐瞬间瞪大了眼，然后扑向银子，然后旁边另一个乞丐反应比他更快，整个人扑在那锭银子上，接着，其他几个乞丐也扑了上去，顿时叠罗汉一般，堆累起来。
“我的，是我的。”
“这是我的！”
一时，拳头，脚踢，牙齿咬，什么样的花招都使出来了，雷吞云静静地看着，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悟到了什么，却听袁荧的声音幽幽传入耳内：“世人所求者，无非华衣，美食，娇妻，幼子，然，此皆世俗所逐，非王者所逐。”
雷吞云蓦然一愣。
“倘若你此生只欲为一平凡男子，便可携身上之金离去，购买田宅，娶一房娇妻，如若想称王天下，则道路艰辛而漫长。”
雷吞云怔怔不能语。
“世俗之人，一生不可破色欲界，为肉身所持，所行所为，不过是求一口饭吃，一身衣穿，余外无求。”
袁荧不再说什么，知道这痴儿尚未顿悟，此时点化于他，有害无利，于是转头便走，雷吞云傻站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混沌。
她说自己不是王者。
她说自己还不配做王者。
如此想来，他确实并非一个合格王者。
只是，雷吞云也不是真正的傻子，不过愣了一瞬，便拔腿急追上去：“袁荧，袁荧，我愿意做王者，我愿意做王者！”
刹那之间，大街上千万人等，贩夫走卒，皆回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
“疯子，真是个疯子。”
行人们纷纷闪避。
雷吞云追到街尾，却不见了袁荧的影子，他怅然若失，站在一座破旧的院落前，茫然四顾。
那女子却似乎是化成了一缕清风，便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刹那之间，雷吞云心若刀割，仿若万箭击穿，魂灵俱灭。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身畔的世界不知何时起了变化，所有的东西都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凝固住了，仿佛冻结成冰雕，那些行人僵立在原地，只感觉自己口不能动，手不能抬。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吞云方才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一眼天空。
他忽然想笑，又忽然想哭，哭笑皆不能随心，最后却是想怒，却又不知这怒从何来。
天，慢慢地黑了。
长街两旁亮起一盏盏灯，映出雷吞云看作胀的影子，是那样地孤独而寂寞，他迈开步子，僵硬地朝前走去，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该去哪里。
还是有她在身边。
多好。
可以吵。
可以闹。
可以并肩作战。
虽然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冷冰冰的模样，虽然她对于身边的一切，总是那样地不在乎，虽然她——
可他的心却依然那般热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袁荧，袁荧，袁荧。
远处一棵树微微动了动，隐隐闪出袁荧的影子。
她并没有走远，而是依附在一棵树上，默默地看着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