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老三这回只图口上畅快,眼看就要娶个笑柄回去了。
皇后原本有意韦七娘为三皇子妃——韦记这个丞相虽远远不及金榕中当年威势,不过他既然与卫国公府交好,当然有利用之处,就算没有太大作用,三皇子也并非她亲生,依靠不得妻族,也只好和太子荣辱与共。
总之,皇后是乐见其成。
陈贵妃更是巴不得三皇子夫妇不合,最好就为这事与圣上生隙。
旖景看了一眼“光明磊落”的秦子若,微微蹙眉。
这姑娘是何用意?
毫不讳言韦七娘“有违礼法”,婉转点明经此一遭,韦明玉会落得个“声名狼藉”,这究竟是“拔刀相助”还是“火上浇油”?三皇子分明表示了对韦明玉的厌恶,秦子若却跳出来指责他“存心折辱”,是将韦七娘逼至绝境,一副正义同情的面孔,逼迫三皇子妥协。
三皇子岂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子若姑娘似乎是要挑唆生事的用意呀,就算圣上为顾全韦相颜面,彰显天家宽容,当众赐婚,说不定三皇子也会拒绝,韦明玉一再遭拒,又有“声名狼藉”的暗示,只怕悲痛欲绝下,真会以死明志,韦相身为人父,就算明面上不敢如何,私心里岂能不对三皇子心存抱怨?一旦太子储位不保,三皇子与四皇子夺储之争拉开序幕……韦记就算无足重轻,可逼死朝臣之女的恶名,也能让三皇子饱受诟病。
何况韦记终究身任丞相,韦家也属望族,为此与三皇子敌对,对四皇子也算有利。
更有“绝妙”之处,秦子若不过豆蔻少女,谁也不疑她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不过以为是同情韦明玉,方才仗义执言罢了。
三皇子应当也不在意得罪韦家。
可怜可惜的,只有韦明玉。
旖景虽想明白了这点,但她立场尴尬,也不好在这场合多言——被封郡主时,已经闹了一遭救命之恩,后来又闹出清平庵遇袭一事,当时大多数贵族都以为她是三皇子妃的不二人选,虽圣上赐婚,平息流言,又因卫国公府与楚王府声威赫赫,旁人不敢再有蜚语,倘若这时她牵涉进这桩……只怕没人相信她是为了韦明玉,且以为与三皇子依然纠缠不清。
只好暂时坐视不管,事后想办法通过韦十一娘,劝解韦明玉放开心怀。
世间多异事,今日尤其多,三皇子也没想到会突然蹦达出一个才女当面指责他“逼人寻死”,一时不及反应,倒也有些愣怔。
却忽然又有一人出席。
却是卫国公府六娘旖风。
“圣上、太后,臣女并不认同秦七娘之言。”
“风儿!”随着旖风话音才落,今日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公候夫人席列的黄氏大惊失色,忍不住站了起来阻止,颇有些怨怪的扫了一眼旖辰与旖景,似乎责怪她们没有阻止妹妹。
旖辰与旖景也是面面相觑——六妹妹一贯不理闲事、寡言少语,两人根本没想到她会贸然执言。
天子喜怒不形于面,只微微咪了眼角,沉声说道:“风儿有什么见解?”
黄氏见此情景,知道阻止不得,无奈归座,额上已是一层冷汗,她看不分明秦子若的用意,却晓得韦明玉今日只怕落不得好,身为闺阁女儿,竟以死相逼求姻缘事,哪还有什么闺誉可言,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就算天子顾及韦家赐了婚,以三皇子的心狠手辣……只怕韦明玉也会落得个“无福薄命”,正觉得秦子若狂妄自大,居然敢公然挑衅三皇子,实在找死,哪知自家女儿也无端端地牵涉进来。
哪怕黄氏一惯谨小慎微,焦急之下,也忍不住对旖辰姐妹露出怨怪之色。
旖风却不能体会黄氏满腹焦心,大大方方一福,磊磊落落说道:“秦七娘称韦七娘‘有违礼法’,臣女不以为然,礼法只规定婚姻一事当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规定男女不得私相授受,应发乎情止乎礼,却未规定人不可生倾慕景仰之心,否则也不会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说,无论前朝抑或本朝,也多有郎君或者路遇佳人,或者宴会相见,以诗词、琴瑟传达心意之事,世人多以为雅,并不觉有伤风俗。男子若对女子倾心,不乏上禀父母请媒提亲之事,更有深受圣眷之臣子,求天恩赐婚的旧例,可见礼法并无约束真意之说。”
“这话倒有些意思。”天子唇角带笑。
秦子若却以为苏六娘存心与她作对,这时轻轻一笑:“六娘此言虽也有理,不过韦七娘到底身为女子。”
旖景一扬唇角,默默垂眸——被六妹妹这么一岔,子若姑娘歪楼了,从指责三皇子的立场摇身变为指责韦明玉。
又听旖风反驳:“我却不知,原来礼法不是规束德行而是规束性别,敢问七娘,可有哪条礼法规定身为女子不该有景仰君子之心,韦七娘今日言行,的确不合世俗认知,但却无伤德行,更于礼法无出。”
秦子若这时也清醒过来,不该执着韦明玉的是非对错,立即恢复贞静,只垂眸不语。
天子却觉得越发有趣:“依风儿所见,世俗认知并非应遵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