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野无声了数秒。
只看着她的笑。
梁然说:“我刚刚在马路对面看见你就觉得有点像,又怕自己认错人。”
沈宗野还是没有回复。
意味不明的眼睛里有着审度的探究。
梁然很认真地收起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雨太大了,我打不到车。你能不能送我一程啊?我付你车费。”
大雨里的水汽飘到了车厢里,雨声急促。
沈宗野的思考不到三秒,他回答“上车吧”。
梁然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思考,他却没有正常人思考时可能会流露的迟疑,可能会敲击方向盘的手指。
他什么动作都没有,笔直的身体干净利落地端坐,短短的一两秒钟,就像是两个相熟的人日常的对话。
“谢谢。”梁然问:“我坐哪里呢?”
“随便。”
梁然坐到了副驾驶。
“你到哪儿?”沈宗野问她。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他们第一次遇到时她对他说谢谢,他回不客气那样寻常。完全没有梁幸均的视频里那种狠气。
“柏洲酒店,麻烦你了。”
沈宗野没再说话,将支架上的手机解锁输入地址。
屏幕的灯光泛着暖白的颜色,光影镀着他手指修长的轮廓。
梁然偏头系着安全带,视线忽然被方向盘上的一只手吸引。
她的表情几乎有些笃定的错愕。
沈宗野的左手拇指断了一截。
短窄的半截指,断口处的伤面带着愈合的褶皱,新生的皮肤很嫩很粉……这样的伤不像旧伤,愈合的地方没有一点茧。
梁然移开视线,去想第一次碰到沈宗野,他塞给她一包棉签时,还有梁幸均的视频里他那双漂亮的手。
他的左手当时明明还是完整的。
导航的语音是车厢里唯一的声音。
梁然说:“你的手……”
沈宗野居然笑了下。只是很淡的笑,薄唇上扬的弧度太不明显,让梁然以为是她看错了。
他说:“怕了?”
“没有,我看你开车还挺稳,不影响握方向盘吗?”
“不影响。”
他还挺正经回答她的话。
梁然问:“我们上次在怀城撞到时好像你的手还没事?”
“只是见过一面,你记忆力这么好。”他淡淡地说。
“当时拿错伞了,我只是觉得要是换伞的时候就看见了我应该会有印象。”梁然状似随口地问:“你怎么弄的啊?”
沈宗野睨了眼后视镜里的她,似乎在探究她为什么可以对一个陌生人话题这么多。
“现在零点了,你大半夜坐一个陌生人的车不害怕吗?”
“可能是在外地见到了怀城的人,还好吧。”梁然很自然地抿起唇,看了眼手机:“再说,你车牌号我发给我闺蜜了。”
沈宗野抿起淡笑。
凌晨寂静的街道,路灯的光影明明灭灭落在他淡笑的脸上,仿若一种赞许。
急速坠落的大雨覆满了挡风玻璃,又被雨刷一次次赶落。
梁然短暂地沉默下来,她觉得沈宗野应该会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像他这么坏的人,他应该会对美女过分热情,又或者对陌生人保持试探与防备才对。
可车厢里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安静。这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路程,沈宗野都没有再开过口。
就在梁然捉摸不透时,青年低醇的声线总算打破了这片寂静。
沈宗野说:“你怎么认出是我?”
他的声音平静沉冷,却让梁然没由来地心脏狂烈地跳动。
是啊,她怎么认出是他,他当时在药房里时戴着口罩。她是通过视频认出他的啊。
“这个。”梁然偏过头,带笑的桃花眼望着他脖子上的项链,她说,“这个吊坠很特别嘛,还有你的眼睛也很特别。”
短短几秒,她反应自然流畅,她并不确定沈宗野会不会质疑这个答案。
一阵无声的沉默过去,车窗外的雨声倾轧着沉寂的车厢。
沈宗野终于绕过这个话题,问她:“你是怀城人?”
“嗯。”
“来宁市工作?”
“嗯,我是自由职业,哪里有活儿就往哪跑。”
沈宗野专注开着车,那只断掉半截的拇指紧抵着方向盘,艰难而无声的发力让薄薄的皮肤变得透白。
他说:“你是学美术的。”
他还记得。
他果然对她有印象。
梁然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的长相被只见过她一面的沈宗野记住了。
她竟然完全没有坐在一个坏人身边的害怕。
充斥内心的全是成功接触到仇人的激动。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但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梁然知道她绝对不会。
“上次好像只是看到你伞上有颜料我才多问了一句,你就能猜到我职业?我好像也这样问过你吧,你呢,也是学美术的?”
沈宗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起:“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眯会儿。”
“我长得这么漂亮,我才不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