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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跪着听(1 / 4)

祝燃没能立刻得到答案。

宋汝瓷坐在他的床上,单手支撑着身体,微仰起头,迎着他的视线,衬衫下的身形远比四年前单薄很多。

没再染黑的浅亚麻色头发,浅过头的眼睛,都让这个人比过去更显得……仿佛随时会消失。

“是我的错。”宋汝瓷似乎想了一会儿怎么解释,温声开口,“祝燃,当初的事是我的责任,如果——”

“我没问当初的事!”

祝燃脱口而出,又为失控的语气后悔,挪开视线,音量压低:“我是问你……耳朵怎么了。”

宋汝瓷不能再穿着湿透的衬衫。

先不说不舒服,又着凉了怎么办。

宋汝瓷身体这么差。

祝燃泄了气,转身去给他翻衣服,从衣柜里扯出件自己从没穿过的新T恤,递过去,又去厨房接了杯热可可。

回到卧室,宋汝瓷已经换好了衣服。

大了不止一个尺码,原来宋汝瓷真的瘦得很厉害,原来他已经比宋汝瓷高出这么多。

祝燃半蹲下来,把热可可递给宋汝瓷,看着宋汝瓷道谢后接过,全无血色的瘦削手指捧着白瓷杯,几乎分不清哪个更白。

“Listen。”

祝燃说:“你说实话。”

他紧攥着拳,盯着这双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问:“你听不到了是不是?”

祝燃从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叫出这个名字,它牵起一系列被狠狠踹进记忆深处尘土堆里的画面——酒吧,别墅地下室,野场舞台,光怪陆离的livehouse。

习惯坐在酒吧昏暗角落,随手拨吉他弦的浅色眼睛少年,突然被拉到聚光灯下,温柔眼瞳里透出好奇。

宋汝瓷大概生来就没有张扬的基因,不论在舞台上还是舞台下,都是最安静的一角,但这个人能轻松指点他们遇到的困境,不论是编曲卡壳还是旋律断裂。

浅色眼睛的吉他手坐在音箱上,很安静,弯着眼睛,看他们吵成一团。

然后轻轻拍一拍怀里的吉他,等其他人安静下来,拨出几个简单抓耳的调子。

……宋汝瓷怎么能听不到。

怎么能??

祝燃攥着瘦削手腕,仰头盯着这双依旧安静、温柔平和,却已经比过去暗淡太多的浅色眼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宋汝瓷在发光是什么样子。

宋汝瓷也开心过、明亮过,哪怕那种亮色也永远柔和不刺眼,依旧是玉似的温润光泽。

他记得光下灰尘飞舞,仿佛群星,宋汝瓷站在那下面,抱着吉他,目光温柔清澈。

宋汝瓷告诉别人他叫“Listen”,在听得到的地方,这个人也像是融进光里,吉他的调子柔和轻快,有种不再被束缚的自由假象。

浅色的眼睛里盈满碎光。

……然后一切幻灭。

祝燃狠狠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看着这双今非昔比的浅色眼睛。

那些光泽彻底消失,不再发亮,不再期待,依然平静、柔和,只是变得无比遥远。

像捉不住的水中月。

祝燃骤然生出浓浓不安。

强烈的不安瞬间扑灭虚张声势的怒气,紧接着就是懊恼悔恨,他干了什么,宋汝瓷生病了,那么难受,听不见了,放弃这一切最痛苦的明明是宋汝瓷。

他对着宋汝瓷发脾气?

他是什么品种的王八?

祝燃恨不得穿回五分钟前,把自己的脑袋拧掉。

“Listen。”祝燃有点着急,“不管怎么说,我之前的话都说得太重了,你别在意,我当时脑子有病,你听我说……”

“没那么严重。”宋汝瓷温声解释。

祝燃怔住。

抬起头。

他蹲在宋汝瓷的面前,宋汝瓷坐在他的床上,他们明明很近,宋汝瓷的声音也还是很温和。

但为什么好像有东西变远了。

宋汝瓷刚看到他、认出他的时候,明显是惊喜的,宋汝瓷很高兴能再见到他,看着他的时候,浅色的眼睛里腾起细微光尘,宋汝瓷也在怀念那段自由时光。

现在这场梦被他恶狠狠砸碎踩灭。

变成一地废墟。

宋汝瓷也并没生气,没怪他,只是还在解释,很认真:“还能听到一些……特定音高听不到,旋律听不清了,我过去就生过这种病,我以为它康复了,对不起。”

“我怀有侥幸心理。”

宋汝瓷低头望着他,向他道歉:“我该早告诉你们的。”

“是我不好,骗了你的乐队经费,以后不会了。”

宋汝瓷说话时,还是和过去几乎没什么差别的温润神气,不急躁、不冲动,柔和认真,但看得人心脏揪起,仿佛被吉他的钢弦乱七八糟地绑住。

祝燃想反驳,不是,不是这样,那是他气疯了说的混账话,宋汝瓷骗了什么钱?

当时他们就是几个小屁孩,一腔热血说要搞大事,其实什么乐理都不懂,写的词也狗屁不通。

会写几首破歌算什么本事?

这种粗糙的作品,要润色、要精修,要改成乐队的合奏谱,要调整歌词,要做更复杂的编曲。

全是宋汝瓷帮忙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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