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严靳开车送我去了虞槐大学门口的火锅店,路上我笑他:“重新摸到这辆车的方向盘,心情还不错吧。”
他点头:“吃完给我电话,我来接你,多个机会再摸一遍。”
我下车,趴在窗户上对他挥手,我说:“再见严叔叔。”
他冲我点头:“少喝酒、别惹事。”
“叫你一声,还真拿自己当叔叔了。”
“不然呢?当哥哥?还是当爸爸?”
我朝着车门拍了一巴掌,我说严师傅辛苦了,回头见。他笑着摇头,对我挥了挥手。
我没走几步就碰到了阿池,他比之前瘦了一圈,是那种健康的瘦,脱掉了很多水分,我猜他最近没少去健身房。他停在原地对我微笑,他说:“来得挺准时啊。”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邱医生都准点到,我这种社会闲散人员哪有迟到的道理。”
他笑着带我往包间走:“原来在你的定义里,写字楼上班的叫做‘社会闲散人员’。”
我正要接话,牙牙从后面追了上来,他用略带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这阵子你都没联系我们,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了。”
“我为什么不愿意来?”
他挠头:“我哪知道,”又笑了笑,“但来了就好,赶紧进去吧,他们都在里边儿等着了。”
这天晚上,竹蜂全员到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烟雾环绕下,我跟他们推杯换盏。一切都好不真实,可又好像,这才应该是真实生活该有的模样。前阵子的分崩离析简直就像梦境,无人愿意提及和回想的梦境。
刚开始,小蜜蜂还有些尴尬,她总是躲避与我眼神相交,我看到虞槐一直小声鼓励她,偶尔戳戳她的胳膊,偶尔拍拍她的后背。酒过三巡后,小蜜蜂主动对着我端起了酒杯,她跟我说谢谢,又跟我说抱歉。
我放下筷子,端起杯子,隔空跟她碰了一下,我本想跟她开个玩笑,说她真是老掉牙了,上赶着敬酒,搞封建糟粕这一套。但我居然是没能说出来,我的喉咙堵住了,我的嘴也僵住了,我老老实实地接下了她的感谢和道歉。
我明白,我打心底里跟她生疏了。我没有我自己以为的那么大度。
我的感情就是这样脆弱,就是这样经不起考验。我的世界不存在所谓“破镜重圆”,不管什么关系,只要有了一点裂缝,我就会躲开。我不喜欢在冰面上行走,更何况,河面还有裂缝,多危险。
这叫什么?感情洁癖吗?我说不好。我并未要求任何一段情感里面,对方必须保持专一。
有的三角朋友关系之间会出现“嫉妒”这种情感,我不会,即便我是某段三角朋友关系里,受到忽视的一方,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我只是见不得任何人对我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厌恶、怪罪、和不耐烦。
这顿饭我是当成散伙饭吃的,我跟大家的散伙饭。
秋高气爽的天气最适合分离和散伙了不是吗,我没什么好眷恋,也没什么好不舍。关系就像一张网,网得太多太密太复杂,容易不透气。
各回各家之前,虞槐特意跟阿池换了位置,她坐到我身边来了,她就像能看穿人心的天使,她把脸凑到我面前,对我笑,弯着眼睛轻声问我:“你还在生小蜜蜂的气对不对?”
我清了清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她气?”
“她有时候就是太执着了,”虞槐拉着我的胳膊,她的声音好黏,像能把碎片粘起来,她说,“你原谅她好不好?”
我低头挠了挠眼皮:“我本来也没怪她什么啊。”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不理她。”
“我没有。”
虞槐拉着我的手不放:“你答应我嘛!”
“你为什么没考虑自己去唱歌?”我说。
“易小姐,你转移话题的技术也太生硬了。”虞槐叹息一声,“遇到合拍的好朋友,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把本该有的美好破坏了。”
“你就是想太多,”我说,“我不会不理她,放心好了。”
得了我的“承诺”,虞槐很开心地抱住了我,她问我今晚的火锅好不好吃,她说老板年底要在城南开分店了。
我说:“好吃,那年底再一起去分店吧。”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拥抱,但我的确已经把小蜜蜂移到我的安全范围之外了,这件事不会有任何改变,粘贴好的裂缝,终究还是裂缝。
我只是答应虞槐“理她”而已。
搭理别人只需要动嘴、动手、动脑袋,又不用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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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后,我站在火锅店门口抽烟,等严靳来接我,我依次跟阿池、牙牙、超越、小蜜蜂和虞槐挥手告别。
店里好多大学生,店外也好多大学生,很大一部分是毕业生,我看他们拿着鲜花,拿着拍立得,站在门口拍照。老板还很贴心地准备了合影背景板,红彤彤的,像年轻人的未来一样充满能量与希望。
其实我也不算很老,但我怎么没有体验过这种通红的能量与希望?
我回想起我的大学毕业典礼,只有方玉珩来了,他送了我一束花,甚至也不是彩色的,他给我带了一束白色郁金香。